紧接著,他更加荒唐地发现,自己应该发烧瞭。
这真是,最糟糕的一天,最糟糕的航行。
下飞机后,他让傢裡司机来接,他没有回傢,行车目的地是鬱理在耀京的房子,结果人刚到,被保安告知2606的住户已经搬走。
周敬航必须承认,他用尽毕生修养才克制住把她拖出来掐死的犯罪念头,他让人去查鬱理现在住处,消息在三小时返到他手机。
要调查一个普通人很容易,但鬱理显然不属于这范畴。他动用周傢在警局的人情,花瞭180分钟才知道,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刚搬到瞭半山别墅。
快要下雨的光景。
耀京雨季频繁而漫长,气温下降得很快,冷风呼啸而过。
尽管又是几十个小时的折磨奔波,周敬航脸上却没有疲倦,他此刻的血条重新打满,正用一种,狠毒阴沉,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的眼神盯著鬱理。
他站在愈发喧嚣狂放的冷风裡,双肩展得平直,身形如最狠最利的刀锋,在她微微惊愕的目光裡,站得笔直。
她无端端地想起,过刚易折,这四个字。
为什麽不肯放手,周敬航问过自己。
为什麽总对前男友心软,鬱理也问过自己。
结论是,没有结论;答案是,没有答案。
周敬航没有回应她恶毒的玩笑话。什麽狗与前男友,直接报他的名字不就成瞭。反正在她心裡,前男友一定等同于狗。
他不屑地扯扯唇角。狼狈不堪千裡迢迢追回来的自己,和洗过澡睡过觉,永远明豔动人光芒万丈的前女友一对比,他的胸腔微微起伏,共振出一声真情实感的嘲讽笑意。
“我很累,还发烧瞭别露出我说谎的表情。鬱理,我从不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说谎。”
这人!鬱理又想打他。
心机狗打直球,猝不及防。
鬱理克制自己隐隐作动的手腕,摆出冷冰冰的表情:“跟我有什麽关系?你是发烧又不是手断瞭,再说,就算真的手断瞭,不是可以喊siri帮你拨打120?”
周敬航垂下眸。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讨厌鬱理这张刻薄又冷漠的嘴。
他不想对这个女人示弱,因为她软硬不吃。他真觉得身心俱疲。
她还是在床上乖一点,至少,他能逼著她说一些好听的话。而这些话,是清醒时的鬱理,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词语。
周敬航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驱使他这麽行动。他伸手捏住鬱理下巴,鬱理瞬间露出“好痛!狗男人你怎麽敢、我为什麽不躲?”等一系列愤怒又迷惑的表情。
他在来的路上买瞭体温枪和退烧药,空喉咽瞭一粒效力最强的佈洛芬,再本末倒置地用温度枪测量体温,数字显示体温直逼四十度。
但他最终没有吻下来。
他唇角因为缺水和生病起瞭一层薄薄的死皮,正贴在她侧脸位置,气息急促温热。他来不及刮的胡茬,轻重不一地蹭瞭两下,顿时传来又刺又麻的触感。
周敬航怕把自己病气过给她。
他一碰即收,看起来真像个道貌岸然的君子,但鬱理眼神没有感动,她充满怀疑和警惕,像一柄雪亮的钢刀,直勾勾地看向他。
他好像烧得更重瞭一些。不然内心怎麽会冒出,她眼睛裡没有爱瞭,这样的消极情绪。
周敬航垂下眼,一言不发地上前半步,手掌下滑贴著她后腰,把她拥进自己怀裡。
带著滚沸烫意的额头抵著她颈窝,她身上的味道很香,他安心而狼狈地闻瞭两下。
鬱理推不开他,她跺瞭跺脚,不知道该埋怨什麽。她不是多麽铁石心肠的人,做不到把一个烧得神志不清的病患丢在大马路边。
她屈著膝弯,重重顶瞭一下周敬航,他咬紧的齿关溢出闷哼,鬱理冷哼一声:“你是谁?”
什麽莫名其妙的傻瓜问题,现在是谁在发烧?
周敬航费劲地睁开眼,他抬手摸瞭摸她头顶柔软长发,哑声说:“你男朋友。周敬航。”
“神经病!”她果然骂:“你不是我男朋友,别随便给自己抬咖。”
说完,那张漂亮脸蛋佈满深重晦气,鬱理绷紧下颌,连拖带拽地把他拉回大厅,用脚把大门重重踢上,千钧一发之际,她陡然松手,周敬航猝不及防地被她摔到地上,他怒从心起,提高声音叫她名字:“鬱理!”
鬱理懒得管他,她又踢开门,发现门边搁著一份精致外卖盒,外包装是她加瞭配送费的餐厅名字。
周敬航拿上来的?她暗暗想,如果从山下安保处走到这儿,超过二十分钟,他难道是走过来的?
不愧是纯24k神经病。
鬱理扼住对周敬航脑子坏瞭的鄙夷,她拎起外卖,再次踢上门,轻飘飘地回到大厅。
周敬航已经躺到沙发。
鬱理站在沙发旁,她微微皱著眉,很不耐烦的表情。
她租下的这一栋别墅,自带十八世纪複古风格,一楼琴房陈放一架古董斯坦威。
她当时看中这裡,是因为大厅自带壁炉,这让她想起远在德国的本宅,同样有一个上瞭年头但火光经久不息的壁炉,每到冬天,外祖父会点起柴火,坐在摇椅上和她讲晦涩难懂的物理学。
终于下雨瞭。雨水打著全景玻璃天花窗,慢慢彙聚成笔直一线,然后在某个瞬间四散分裂。
鬱理走到壁炉前,添瞭一把篮筐裡的松木柴。这种柴烧起来,有种清冽冷淡的山茶花香。
静静站瞭一会儿,她不知道想些什麽,重新走到沙发旁边。
周敬航没有睡著,他虚睁著眼,黯淡的火光在他眼底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