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罔顾军纪的神策军和‘沈北陌’,念在示警有功,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功过相抵,只将部众拆散放归,确保不会再有下次聚众闹事的情况出现,便也草草了事了。
皇城中的沈北陌听着这一连串慢慢到来的消息,是个漫长又煎熬的过程,但次次都要比她设想的最坏的结果要好上不少。
沈北陌心里清楚,贺霄在其中,是真的出了许多力气,才能做到这个份上的。
春来冰雪融化,嫩草顶破土壤冒出头来,最是生机伊始之时,南邵的雪患也终于艰难的度过,灾后的重建也在井井有条的部署之中。
沈北陌在庭院回廊上安静看着下面的男人练武,这个位置视野极佳,几乎能将整个院子尽收眼底,贺霄的拳风刚猛,木桩被打出沉闷频繁的响声,她在上面看了一会,酝酿着说辞和情绪,慢慢从楼梯下去。
男人听到动静后停下动作回头,向来都是他屁颠颠的往后屋去找沈北陌,见今日竟是她主动的过来了,贺霄心里稀奇极了,咧嘴笑着,浑身还冒着热气,往她下来的方向几步小跑迎过去。
“哈,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贺霄畏热,练武时候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亵衣,但额前还是出了一层薄汗,身上的肌肉尚且还贲张兴奋着,随意往头上抹了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沈北陌虽然心情复杂,但向来也都是个胸怀敞亮的人,是非曲直分得很清,到了这个份上,也不扭捏,正色道:“一直没有正式跟你道个谢,这些日子来的事情,幸亏有你从中帮衬周旋。”
贺霄没想到她如此领情,从来没有什么好言语的人忽然间服软低头道谢,还是沈北陌这样的天之骄子,她向来不屑于伪装什么,喜恶几乎都在脸上,能有此番动作,全然是发自内心的。
“哈哈,这么客气,夫妻么,应该的。”贺霄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了,对她这难得给出的好脸色是相当之受用,心里喜滋滋的,但也没有太居功,笑呵呵道:“其实也不全是我的作用,陛下原本就要善待南邵,即便没有我,也断断不会坐视不理的。”
“若无人推动,那便不过是例行公事,不会坐视不理与全力相救,得到的结果差距甚大。”沈北陌站得端正,直言道:“若无大楚,南邵此番在劫难逃,凭我们自己,恐怕过不去这一关。”
“即便侵略是不争的事实,但一码归一码,若南邵并未归降于楚,这场天灾下来,向强国求援也是唯一的出路。”沈北陌下意识想抱拳,反应过来身上的装束,又端平了胳膊改成双手交叠,“总之,此事多谢了,救万民于水火。”
贺霄目光温和瞧着她,前些日子那见着他就要吃人的模样是真的,现在这感谢的模样也是真的,沈北陌就是这样一个直来直往的率性之人,爱憎分明,恩怨也分明。
或许她仍然记恨此前战场上的种种针锋相对,还有后来他误以为她是男人时候做出的那些喜怒无常的破烂事,但大是大非之前,她能不带私人恩怨,代表南邵,对他致谢。
“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不打扰了。”这些话说出口来沈北陌到底是有些不大自在,完事了转身就准备走。
贺霄连忙上前将人拉住,“诶,别走啊,难得过来一趟,着什么急。”
他的掌心还是温烫的,落在她的手腕上,但眼神比手心的温度还烫些。
已经娶进门了的心上人,每天看在眼里却不能亲近,此前她跟个刺猬似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贺霄无从下手,现在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苗头,一点点缝隙他也要挤进去抓住了。
沈北陌被他按着肩膀推回了庭院里,贺霄一边说着:“别急着走,陪我坐会。”
“你不接着练?”她倒也没挣扎,往院子里的木桩看了一眼。
“每天都能练,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怪累人的。”贺霄推着她坐下,亭子里放着温好的茶,倒出来后在春风里飘香四溢的,“喝点茶,正好歇会。”
他看着对面的沈北陌,眼里神采奕奕的,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天气好,心情也跟着好,盯着人道:“等再过些时日,外面草场上的草都长好了,咱们去京郊骑马射箭吧,你肯定喜欢的。
陛下此前还同我说过,想找个时间带着众大臣去巫云山小住几日,也能看看春稻的播种,听说那些培育出来的新种,收成比从前的要高上不少,还不畏水,要真如此,倒是挺适合南邵的。”
沈北陌从来没像这样和谐的跟贺霄坐在同一张桌上喝茶过,听着这话也不免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你这人……”
“我怎么了?”贺霄正一口茶喝进去,刚出过汗的身子散发着一种旺盛又热烈的生命力,那身亵衣贴在肌肉上,能看出饱满的轮廓,见她似是有所评价,忍不住顿住了动作等着听下文。
沈北陌看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想,也怪不得之前在战场上会是一个那样难缠的对手,这男人不止行动力强,对事情的掌控力高,责任感也重。
那时候在一线峡,他没有趁机屠戮神策军,也没有永除后患了结她的性命。
撇开两人之间那些个宿敌般的恩怨之外,平心而论,沈北陌认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接着说啊。”贺霄见她不说话,催促着。
沈北陌:“没什么,就忽然觉得,你这人其实也算挺仗义的。”
贺霄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琢磨着仗义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意味,觉得自己这娶回来的位女将军,怕是有点要跑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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