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路并州刺史,乃家父。”
“并州刺史,周永安?我记得,他而今该六十余岁,想不到还正当壮年。”
六十余岁的老父,十六七的姑娘,谁人不说一句,并州刺史老当益壮。
周娘子听得这话,连忙请罪。
“何罪之有?!朝臣私事而已,就算再如何严苛,也管不到这上头来。你说说,如何到京都来的?”
“来寻亲。家父年迈,去岁母亲新丧,府中就剩下臣女一个女眷。然则年岁不小,父亲让臣女来京都寻亲,找一门好亲事。”
杨恭听得发笑,这算计得极好,“可是找到了?若是不如意,我替你寻一门合心意的亲事。”
“陛下?”小娘子不知杨恭这话何意,惊讶地抬头。泪光莹莹的双眼,忽闪忽闪朝陛下袭来。
杨恭笑意更深,“你说。”
“臣女……臣女……”
“怎么,不愿说……”,话说到一半,好似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娘子一般,杨恭轻声道:“你这张脸,长得真像!”
020
整个清泉宫当中最为精致秀美的安平殿,偌大的廊柱旁,立着一主一仆。月色皎洁,清辉遍地,透过高挑的屋檐,斜斜照射进来,小娘子面庞,沾染一二分凄凉神色。
夜风更大了,吹动襦裙一角,她整个人萧瑟凄清。
“娘子,不能这么等啊?”脆脆小声提醒。
这事儿不同寻常,崔冬梅也不是这样被动之人,然,而今她迟迟不动作,脆脆着实担心。
崔冬梅徐徐问道:“以你看来,陛下会如何?”
脆脆瑟瑟缩缩,不好说好话,也不好说陛下定然不为所动。只能不言不语。
许久没等到脆脆回话的崔冬梅,“你也知道,陛下该很喜欢她,方才朝臣都在,也没能挡住他的视线。我若是现在作出什么举动,惹得陛下厌弃不说,更是让他们两个狗男女看了笑话。我崔冬梅是个要脸面的姑娘……”
要脸面的姑娘,崔冬梅说得自己都有些迟疑。
她一向冲动不顾,骄纵任性,而今居然猥琐至此,说出去真让人笑话。好在父兄今次去了北疆换防,不在清泉宫,要不然,头一个来笑话她的,定然是这两人。
笑话她选了这样一条路,选了一条自欺欺人的路。
寒夜露珠,渐渐凝集,安平殿外几丛金钱草,莹莹泛着光亮。暗夜当中,很是惹眼。
一阵子之后,崔冬梅缓缓回身,一步步回到房内。哪知,迈过门槛之际,不知是心思恍惚,还是清泉宫的门槛看不清晰,她一个趔趄。好在一旁伺候的脆脆伸手,才没能跌倒。
本就压抑的邪火,一下子扑腾起来。崔冬梅一脚踢在门槛。
“狗东西,你也来欺负我。觉得我好欺负么,你信不信当即就让人来给你砍了。都是什么东西!做了皇后还要受这等窝囊气,白白浪费我那多心思。真是苍天无眼,耳聋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