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对比别人更好奇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今天之前的记忆模糊不堪,窥探不了一丝一毫,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是个没有皮肉的怪物。
不敢再观察自己的身体,紧紧的闭上自己这张夜视能力极好的眼睛。
关于我到底是谁,我不知道。
夜晚的大脑好像很兴奋,五官异常灵敏,感知着周围一切动向,甚至连飞蛾扑动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胃里面空荡荡的泛酸,胃酸好像在我的身体里控诉我的罪行,它让我的胃一阵一阵的疼。
躺在床底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我不愿动,怕再次失控。
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天空开始冒鱼肚白,眼皮居然在这个时候沉重起来,困意席卷大脑,我终于睡去。
只觉得周围有摇晃感,耳边模模糊糊有说话声。
“看看她还活着吗?”
“这女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八成是怪物带过来的。”
“还活着。”
一股恶臭逐渐升起,我难耐的睁开眼睛,入目是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们见我醒来有些意外,没等我反应过来,“还好吗姑娘?”
我是姑娘?
我怔怔的抬起手,眼前这只手,白皙修长,皮肤细嫩,还透露着健康的血色,与昨天晚上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想起昨晚的事情,浑身又紧绷起来,眼睛不经意看到了这几个男人身上佩戴的枪支,潜意识告诉我,这东西能轻而易举的要我的命。
“别紧张。”其中一个人安慰我,他走上前蹲下来对着我露出一个笑。
他们一共四个人,看上去都有三四十岁的样子,看着我脸上都挂着笑。
他们的友善使我的警惕心降下来,我注意到自己早就不在床底下了,而是躺在这间房的地板上,很显然是他们刚刚将我拖出来的。
房间不大,墙面有些发黄,只有一个老旧的衣柜和一张空空的床板,窗户玻璃上贴着的报纸破旧不堪,已经在风化的路上,其中一扇窗的玻璃被什么东西砸坏了,想起来是自己昨天晚上进来时弄坏的。
“姑娘,你记得你昨晚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吗?”
我在几人的注视下用手肘撑着坐起来,不敢发出声音。
恶臭越来越浓烈,低下头看着身上脏污不堪的裙子,反应过来。
垃圾箱,女孩,男人,女人,和那只没有皮肤长有利爪的手。
不是梦,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可现在,这幅身体完完全全是一个少女的模样。
我身上散发着垃圾恶臭的味道,但眼前这几人居然没有露出半分嫌弃的意思,其中一人伸出一只手,“能起来吗,我们带你去医院?”
我不敢回答他的话,只是摇摇头,闻着自己身上难闻的气味,觉得胃中一阵抽搐,呕吐的意味根本压不下去,我偏头就吐,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们见我一直不说话,低声交谈了几句后强势的将我架起来,往门外走去。
我想挣扎,四肢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他们将我带下楼,楼下停着一辆印着字的黑色车子。
忐忑不安的被他们带上车,因为精神萎靡又睡去。
这一觉没睡多久,他们一路把我带去了医院,以最快的速度让护士检查我的身体,又帮我清洗了身体,换上病号服,我麻木的任他们摆布。
做完这一切后我被带到一间多人病房,在其中一张床上躺下后,手背扎上挂针,吊瓶挂在床头开始输液。
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在这几个小时内已经有三个人问过了。
直到有一个女护士给隔壁床的病人换药,对着我大喊:“宁息!?”
“一定是她,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然后一群护士凑上前,先前认出我的女护士拦在他们身边,“快联系时医生,把他请过来,他妹妹在这里,他一定会过来的。”
“告诉院长是我请来的时医生,都别跟我争!”
我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被抬进了另外一间病房。
这间病房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很大,右手边有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太阳逐渐升到正空,看上去临近中午,护士们一开始都围坐在我身边问东问西,后来一个人把她们训斥走了,于是房间里只剩了我一个人。
我想去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鼓起勇气将手背上的针头拔掉光脚下了床。
温热的脚踩在地板上,尖锐的刺痛感瞬间袭来,坐回床上去看自己的脚心,里面居然扎着一块小小的玻璃碎片。护士检查时只检查了重点容易受伤的部位,根本没往这里看。
伤口处鲜红,已不见流血,大概是今天早上被架起来时扎伤的,大脑太过迟钝所以无知无觉。
这块小小的玻璃碎片格外扎眼,我手指颤抖着用指甲抠出来一小块,疼的皱着脸,里面好像还有玻璃的小碎屑,但没办法了,我没胆子继续抠下去,于是蹬上拖鞋将受伤的脚尖翘起,一瘸一拐地走向卫生间。
洗手台上有一面镜子,镜子前面,我端详起自己现在的脸。
面颊柔和,五官精致,睫毛纤长,这是一张毫无攻击性的脸,好像只要眼中潋滟一丝水光,就惹的人不自觉的保护。
太阳光照在镜子上亮的晃眼,我瞬间回想起昨晚上手指带戒指的那个男人。
——我是在今天下午再次见到他的。
“时医生,她就在那个病房里面。”
护士的声音距离我很远,却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