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了看,杨氏顿觉豁然开朗,是他,一定是他!
那双她曾经在书房里见过的、水博画了许多的……眼睛!
贾湘觉察到杨氏的目光,而且对方已经停下步辇,明显是在等自己去行礼,虽说杨氏品阶低,但是毕竟是伺候皇帝的妃子,他迫于礼数,只得上前躬身说道:“给充容娘娘请安。”
杨氏想起之前曾经听过许多街谈巷议,说朝中新贵贾湘年仅十八岁,就被封为骠骑大将军,正二品镇国侯,风光无两,加之人物出众,引得京城中春闺芳心纷纷惹相思。
于是,杨氏一腔怒火转而发到贾湘头上,她讥笑着说:“原来是贾大将军。于公于私,我都当不起你的礼啊。”
贾湘蹙眉道:“不知娘娘此话怎讲?”
杨氏便说:“于公,贾将军官居二品,而我,不过是区区六品充容;于私,贾将军不是和我一样,都在伺候皇上吗?”
贾湘没想到这女人如此犀利直接,涨红了脸,说:“娘娘说笑了,卑职还有紧急军务要面圣,失陪了。”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急急离去。
贾湘自那日的事之后,心里放开了很多,对这个所谓的帝宠的问题也没有以前那么纠结了,但是被一个女人这样不屑地轻视,心里还是很郁闷。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倒是他走后,水博从值守的太监那里了解到缘由,火气腾腾腾地直往上冒。
杨氏心里很知道不应该老虎头上扪虱子,但又咽不下这口恶气,说完以后,心里又后怕了起来。
当时天也快黑了,可能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吧。只要那公狐狸精不去皇上跟前搬弄是非的话。
一想到当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那人却径直往水博所居的德政殿而去,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们要干什么,那杨氏又联想到自己的落魄遭遇,妒忌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恨不得当时就揪住那人,一口唾沫吐他脸上,叫他还敢行这等无耻之事!
杨氏回到翠微宫后,一个人懒懒地用了晚膳,又哄着孩子睡着了,正在自怜自艾,就有正五品宫内监督领侍太监夏公公带着女官、管事太监们来了。
杨氏不知何意,连忙堆起满面的笑容地赐座、上茶。
夏公公拱手道:“充容娘娘不必拘礼,咱家还要去回皇上的话,就不能领座了,望娘娘容谅。还有一事,皇上专门吩咐了,说将皇长子带往东宫教养,东宫早已备有奶娘、教引嬷嬷和师傅等一干人候着呢,皇长子的抚育教养自有皇上掌舵指挥,往后娘娘只管在翠微宫安荣养尊即可,不劳操心了。
杨氏一听,直如五雷轰顶,哭喊着说:“我的儿子,我自会教养,不用假借人手!”
那些太监们早就防着她会哭闹,也不多说,就让几个太监将她按住,自将婴儿带走不提。
次日,贾湘也见到了水博的孩子。
那孩子一直在摇篮里乖觉地睡着,醒了也不吵闹,只是很有趣味似地将眼珠往四周缓缓移动,当他的目光落到贾湘的脸上时,忽然极轻微地点了点头,渀佛在打招呼似的,叫贾湘新奇得不得了。
水博笑着打趣他说:“瞧你新鲜得那样,我借你玩两天吧。”
贾湘连忙说:“千万别,我可担不起这责任。我从小就不会养小猫小狗,连仙人掌都要养死的。要万一把你这宝贝疙瘩养出点啥问题来,还不得淹死在你的大臣子民们的唾沫里啊。”
谁知道贾湘童鞋的乌鸦嘴的段位非常高,没过几天,水翊果然生病了,高烧不退,急坏了朝堂内外一众人等。
可惜药石之术全不见效,那孩子还是浑身烫得如同火炭一般,急得前来探望的水引玉团团打转,说:“这可怎么得了?要烧坏了脑子,就不中用了!”
这里,杨氏听闻亲子病入膏盲,更是百爪扰心,终于摆脱了禁锢她的太监宫女,不管不顾地奔入德政殿,抱着儿子大哭
起来:“我的儿,你要死了,娘可怎么办?娘就跟你一起去了,阴司里也好有个照应,强过被你那狠心的爹丢在一旁不管死活!”
水博的脸黑得像泼了墨一般。
水引玉尴尬地拉她说:“翊儿现在病着,你还要去揉搓他,他更不舒服了,安静呆着看御医怎么说吧?”
水博黑着脸对跪了一地的御医们说:“治不好皇长子,你们就一起下去陪他!”
御医们战战兢兢地禀报说:“臣等无能,请皇上饶命。皇长子此病凶险,加之年纪幼小,病势汹汹而来,非臣等之力所能及。请皇上颁下旨意,四海之内广延奇人异士以诊治,或者还来得及。”
水博怒道:“你的意思是朕应该‘尽人事知天命’吗?你们自己无能也就罢了,怎敢妄言天命?”
这时,杨氏忽然大叫起来,“有妖人,一定是妖人冲撞了皇长子!本来翊儿在我那里时都是好好地,一来这殿里就被妖人冲撞了,以致有今日之祸!”
她的手直直指向也是满脸焦急地看向水翊的贾湘。
贾湘愕然抬头,对上杨氏饱含嫉妒缀恨的眼睛。
水博怒喝道:“胆敢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还不掌嘴?”
水引玉连忙拉住他,打圆场说:“哎呀,充容娘娘也是忧子心急,才会这般乱说,皇上何必与妇人一般见识?”
那杨氏却索性豁了出去,哭骂道:“今天就是一头撞死在这殿上,我也要说,身为男子,却掩袖工谗,狐媚惑主的,不是妖人是什么?”
殿上的所有视线都齐齐集中到贾湘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