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许愿处理完那些琐事回到支队,王辉便一个箭步噌噌噌地蹿到他面前。
“老大,我刚刚去另一间审讯室瞅了几眼那个姓周的,”王辉说,“他肯定心里有鬼,这么长时间了,给他送的饭一口没动,水也一口没喝,跟个精神变态似的坐那儿,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就要往外张望一阵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支队虐待嫌犯呢!”
“他不吃就不吃,”许愿边走边道,“找几个人看着他,等我回来再审,只要别寻短见就行。”
“好嘞,老大!”
王辉正要下楼办事,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剎住车,噌噌噌折返回来,一把钩住许愿脖子:“老大,老大!”
“手往哪儿放呢,要被你勒死了,”许愿一把拍开王辉的咸猪手,淡然道,“王辉小朋友,你还有什么事?”
被叫“小朋友”的王辉有点不爽,但细细一想自己似乎真的比许愿小了将近十岁,哪怕被叫“小屁孩”也无可厚非,于是只好瘪了瘪嘴,道:“是这样的,押人进审讯室之前,我给周善那家伙搜身的时候,有个钱夹他死活不愿意交出来。”
“然后呢?”
“然后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咯,谁知道他有没有随身携带什么危险物品啊,比如小刀什么的,一会儿审着审着给咱来两下就完犊子了,”王辉说,“我把那钱夹收过来一看,里面毛都没有,就一张老照片,因为保存不当给弄花了,我刚想把钱夹还给他,结果老大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继续。”许愿说道。
“嘿嘿,我发现了重大线索!”王辉眉飞色舞地比划道,“那照片正面乍一看没什么,但翻到背面,落款日期居然是十五年前的六月初六署名为余芳,但是根据我们目前所查到的,周善由于长期吸食毒品,那方面不行,所以他和余芳根本生不出孩子!那么问题来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如果真是余芳的话,那她婴儿车里的孩子是谁的?”
王辉恭恭敬敬地递上照片,一副邀功请赏的滑稽表情。
照片是老照片,已经模糊了大半。
女人站在左边,婴儿车紧挨着她,她脸上好像没什么喜悦的表情,或者说根本就看不出喜悦的样子,倒像是无奈。年岁久了,照片老了,女人的脸却很年轻,五官端正,应该是老一辈人见了都会喜欢的脸蛋。在那个朴素的年代,她一身港风打扮,看起来算是洋气,却不知怎的,身上的衣服显出一种仿品的廉价感。
许愿细细端详照片,第一感觉是漂亮。第二感觉是,不像余芳。
他前脚才审余芳,余芳三十六岁,虽然算不上老,但长期吸食毒品已经让她的容颜不再美丽,凹陷的两颊和深深陷进去的眼窝都让人看出一股沧桑,枯瘦的皮肤早已失去了弹性和光泽,看上去非常恐怖,就连靠近她的时候,都能很明显地闻见她身上的□□酸臭味。
毒品带给人的伤害是永远不可逆的。
如果照片上年轻端庄的女人真的是余芳,那许愿只会觉得惋惜,会恨。
一个姑娘家的人生,就这么彻底毁在了毒品上,怎么不令人痛恨呢。
翻到背面,是有些笨拙的蓝色字迹,但却看得出,写字人在写下这句话时,也许十分幸福。
——“纪念,我的小宝宝。”
署名:余芳
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但照相的时候却一点也不见开心。
“怎么样怎么样,我没怀疑错吧,”王辉捡到了宝似的,说,“我就说嘛,这案子绝对还有转机!”
许愿抿抿唇,拍了拍王辉脑袋:“干得不错,下班后爸爸请你吃肯德基。”
“老大,你又占我便宜!”
禁毒支队大厅人来人往,许愿刚放了一批外勤出去复勘现场,又同宣传部门商量着拟了份“禁毒知识进校园”活动策划书,这才注意到三楼隔离讯问室里的躁动。
王辉拉着许愿上楼:“我跟治安队磨了好久的嘴皮子才把人要回来,他们说等咱们忙完了必须得把人送回他们辖区,这几个人之前撞学生的事儿,人家长不乐意调解,一定要走法律程序,所以到时候”
“行,”说话间两人站在了隔离讯问室门前,许愿道,“不打紧。”
王辉和钱铮一干人等办事效率奇高,短短两天时间便找到了许愿所说的嫌疑商贩,遂将这批具备运毒嫌疑的小商贩弄进了隔离室。为避免打草惊蛇,防止真正的嫌疑人报复警方,故而逮人的理由也很简单:接“热心市民”举报。
他们目不斜视地盯着隔离室的雾化玻璃,模糊的人影照在玻璃上,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错觉。
王辉把这些人的照片给了许愿,道:“老大,这几个人都是我跟钱哥趴窝找出来的,不但趴了窝,我还跟视侦组一道儿看了整整四百多个监控视频,筛查出来一些有用证据,基本都符合你之前给我说的那些条件。还有,就这个,长得最凶的这位,很多年前在公安机关留下过案底。”
“因为什么?”
“寻衅滋事,上个世纪给定过流氓罪,后来又放出来了,”王辉神情有些担忧,“那几个老人可不好搞啊,我找过他们身份证所属的派出所,老所长说这些人年轻时候就是辖区的刺儿头,什么事儿都干,以前那个年代各方面管理都比不上今天,这些人三天两头上迪厅打架,派出所的那些退休老警察之前都拿他们没辙儿,老所长还年轻的时候,就亲自抓过他们好几回。”
许愿按了按自己酸痛的手臂:“我知道了,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