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善吸毒多年早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他不可能有孩子,他和余芳除了选择领养,否则根本不可能生出孩子来。
根据照片背面的留言来看,孩子兴许是余芳的。要么是领养的,要么是余芳自己生的。
如果是余芳自己生的
那是跟谁生的?
许愿眼睫轻轻颤动,而后又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通知钏岛市警方,我一时走不开,派两个人去跟钏岛警方打配合,我们需要一份有关于周善的详细资料,大到人生轨迹,小到街坊邻里,但凡是关于他的,全部都要——尤其是他的前妻余芳,查一查余芳在钏岛打工期间都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在妇幼医院的病历记录,再不然问问街坊邻居,问她有没有怀过孕。”
王韬的死同新型毒品流入滇城脱不开关系,在一切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余芳和周善阴差阳错地同王韬挂上了钩。
作为案件的侦办民警,许愿一行人只能不遗余力地去查,哪怕是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也坚决不能放过。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或大或小甚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细节,会不会成为案子破获的关键。
“好,谢谢。”许愿交代完事情,同对面人扯了几句闲后便挂了电话。
许愿轻轻呼了口气,一手叉腰,另一手下意识地用指尖轻扣眉心。
江驰低声开口:“队长,我去买点儿吃的吧。”
“买吃的干什么,你饿了?”
“嗯,有点,”江驰微微点头,“要不我给您也带一份。”
许愿不语,江驰道:“队长,您不说话,我当您是同意了。”
江驰往楼下走去。
在他背影消失在楼梯间的前一秒,许愿突然迈开步子追上去,往江驰手心里塞了五十块钱。
“队长您这是?”
“再带盒水果糖,买好一点儿的,有彩色包装纸的那种,一盒好几种口味,齁甜,”许愿解释说,“不是我吃,是余生,陆风引说他每次都把那包装纸当宝贝似的收起来。”
江驰听着许愿的描述,一点头:“好,明白了。”
那种带有彩色包装纸的水果糖只有超市里才有卖,江驰过年间也给村里的小孩子们带过,反响不错,大家都爱吃。也正是因为那些彩色包装纸,再加上江驰本人会迭千纸鹤这项技能的加持,让他一瞬间成了孩子心中的王者。
原来余生也爱吃那种甜甜的糖。
那下次有空的话,单独给他带一点好了。
顺便给这孩子迭些千纸鹤,江驰想,余生应该也会开心一点。
江驰前脚刚上街,后脚许愿便收到了探组的消息。
派去跑现场的现勘和痕检在欢夜城ktv的后门入口处发现了一点儿东西。
“老大,我们在距离现场不到十米的ktv后门处发现了一些可疑痕迹,”手机听筒对面的人说,“从后门入口开始一直到走廊尽头都铺着地毯,地面上出现了大量无规则脚印和一些可疑毛发,推测是受害人或凶手留下的,除此之外我们的探组还在走廊尽头不远处的地面上找到了三处拖拽痕迹”
许愿站在医院男厕所的洗手池前,手机随意地搁在大理石台面上。
也许是这阵子熬夜加班过了头,或者烟抽得有点猛,嗓子总是干到冒烟。
“老大,你过来一趟吗?”电话对面的人又说。
“继续查,晚些时候我会带助手过去重新跑一遍现场,”许愿打开水龙头,胡乱冲了把脸,“先封存物证,不用管我。”
电话挂了,许愿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老得未免太快了些,眼角的细纹静静地趴在脸上,像是岁月在朝他招手。说实话,有的时候他还挺羡慕王辉那臭小子的,王辉那一时半刻闲不住便要上蹿下跳的个性,他学不来。
洗手池的台面上溅了好些水,许愿把手机放上去竟也不心疼。
——“其实我刚来报到的时候,就注意到您肩上的不对劲了,再加上第一次出现场,我就失手用酒瓶底砸了您,我心里过不去。”
江驰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许愿想,江驰比自己小,有的时候却显得比自己还要成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着江驰的时候,总觉得江驰与周围的环境像是隔了层玻璃,江驰不越界,外人也休想打扰他。
许愿总觉得江驰就像一个活在既定规则之下的提线木偶,虽谈不上圆滑世故,却总是与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既不让人觉得厌烦,也不让人觉得生疏,甚至有些过于不起眼了,从而让人很容易将他这号人忽视掉。
许愿曾因接到江驰空降支队的消息而有些不满,事后暗地里调查过这人的身份背景——与世无争的性格和几乎为零的存在感,身上的谜团一个接一个,没有人知道江驰到底是怎么攀上冯局进的禁毒支队,也没有人真正同他走到一起过,仿佛他曾驻足在这花花世界的唯一标志,便只有那份来自公安大学的毕业证书。
这样干净的身份和低调的行事风格,倒是很适合去做卧底。
许愿皱了皱眉,肩膀处传来的刺痛很快将他的注意力从回忆中抽离,那刺痛一阵儿一阵儿的,像千根银针刺入心房,叫人很难忽视。
他回头瞥了眼,厕所里没有其他人。
于是他对着镜子拽下上半身套着的黑色棉毛衫,活动活动肩膀,肩处的旧伤和新伤累加在一块儿,藏匿在透了些红的绷带下,看上去似乎并不算很严重。
他拉上衣服,随手将水池边的手机揣进裤兜,毫不在意地将湿漉漉的手往衣服腰线处一抹,转身便离开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