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的速度向来都很快,短短的十分钟内,他不但去买了趟饭,回来时口袋里还塞着盒水果糖。
他并不知晓方才许愿在洗手间时的一连串心理活动,只当队长是因案子破获难度大而心情烦闷罢了。
“队长,我买回来了,”江驰笑了笑,将口袋里的那盒水果糖交给许愿,又将找回的零钱一并递过去,“午饭八块,水果糖四十,还剩两块。”
许愿站在陆风引的诊疗室门口,对江驰道了句谢,接过糖盒,想了想又将找回来的两块钱塞进了江驰手心。
“队长?”江驰有些不解。
“先帮我存着,”许愿抿唇笑笑,沙哑道,“或者你拿来当跑腿费也行。”
江驰讷讷地一点头:“好。”
许愿刚要推开诊疗所的门,江驰突然又出声道:“队长。”
“什么事?”
“您嗓子”江驰不确定地说,“没事吧?听着比之前要哑很多。”
许愿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拿着糖盒,回头对江驰微微一笑:“没事,刚点了根烟而已。”
诊疗室内安静得就像没人来过一般。
陆风引换下来的白大褂平整地挂在门边的临时挂衣架上,各类评估仪器和治疗道具也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左侧;右侧的布帘没有拉开,一丝光线也照不进去。许愿放缓了步子走进去,江驰紧随其后,关门时,江驰下意识将动作收得极轻,不忍心破坏这样安谧的氛围,亦不忍心打扰里面的人。
许愿在前方停了一会儿,目光触及诊疗室墙壁上挂着的人脑结构图。
人类进化最成功的器官之一就是大脑。
大脑让人类有了比其他普通动物更为敏捷的思考能力,它的存在,让人类由传说中的森林古猿成功进化为芸芸世界中的高等生物,它赋予了人类体验喜怒哀乐的能力,使人变得聪明,变得更加强大。
但是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的。
“队长,您在看什么?”江驰低声询问。
“生物学得怎么样,”许愿没有正面回答江驰的问题,“中脑的神经原物质多巴胺,能够直接影响人们的情绪,有人称多巴胺是快乐激素,但我并不茍同。”
它能帮助大脑更好地进行肌肉运动以及提高人体的协调性,带给人以快乐、兴奋、幸福的感觉,有种理论说,增加这种物质,就能让人兴奋,获得满足感和愉悦感。
但是这样做,会令人上瘾。
我们无法理解没有手机的原始社会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类又会如何获得他们的快乐。同样我们也无法忍受,倘若有一天我们的社会将不再出现手机等一切电子产品,我们又该如何渡过枯燥无聊的漫长一天。
“有的人为了追求快感,”江驰回答说,“放任自流,最后走上作死之路,然后被扫黄大队和禁毒民警送进监狱;也有的人为了贪图一时享乐,深陷赌博无法自拔,最后落得个倾家荡产的结局。”
毒品对人体的伤害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消磨人的精神。随着违规药品的不断摄入,巨大而反复的刺激使得多巴胺的分泌越来越少,体验过一次毒品快感的人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追求更大的刺激,从而对药物产生长期的依赖性和耐受性。瘾君子只有不断地加大药品剂量,才能获得他们心目中所谓的“快感”。
最后,他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烂在泥巴里。
远离毒品,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起码这能让人多活几年。
许愿侧脸依旧沉静如初。
他将目光从那副人脑结构图上移开,对江驰轻轻笑了笑。
“余生估计该醒了,”许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低声说,“我把糖拿进去,过会儿动身去王韬一案的案发现场。”
“好,”江驰温和道,“队长,那到时候我能跟您一起去现场吗?”
“你也去。”
余生的确是醒了,此时正裹着被子,安静地躺着,一双无神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看。
陆风引刚安置完余芳,一路风尘仆仆地蹿进诊疗室,完全失了往日里的温文尔雅。
“余芳怎么样,”许愿问,“没出事吧。”
“安顿好了,”陆风引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余生,于是拉着许愿转了个方向耳语道,“你们警方后期如果还要安排讯问的话,先经过我,而且,讯问场地不允许出现任何一名成年男性。”
许愿眉心跳了跳,有些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你听说过ptsd吗?”
“创伤后应激性障碍,”许愿微一点头,“我知道。”
陆风引严肃道:“她的症状和余生类似,并已经有了较为清晰的自杀倾向。我知道警队现在怀疑她就是余生的亲生母亲,但就在刚刚我们要给她采样做亲子鉴定的时候,她突然发狂,挣脱束缚带,并抓伤了两名男医生。”
“看得出来,她对成熟男性有着极为强烈的反抗情绪。作为神经内科的副主任,”陆风引接着说道,“我友情建议许队长以及你的男队员们回避讯问。”
许愿眼神一滞,思虑一二,点了点头:“行。”
“还有,”陆风引语气忽然软了下来,眼底情绪逐渐变得温和,“许愿,有时间的话,下班后陪陪余生吧。”
陆风引说余生的状态并不太好,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那条新闻使得他的病情再次恶化,中午许愿离开后,余生长期压抑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几乎是顷刻之间爆发了出来,他好像不认得人,见人便吼,人一靠近,他便疯了似地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