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陆医生也被抓了一脸的指甲印。
后来实在不行,又怕他就这么把自己憋昏过去,只能上镇静剂。
“没事的,”陆风引无力地笑笑,“等过了这几天,他就没事了——许愿,这案子你得办好了,我其实我很想为余生讨个公道,余生凭什么经历这些?我是医院内部人员,关于余芳到底是不是余生的亲生母亲这一点,其实在一开始她被警方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我就托人鉴定过了。”
“所以到底是不是?”许愿问。
“是,”陆风引说,“但毕竟没有医院批章,鉴定报告就算交给警方,也没有法律效力吧。”
许愿沉默下去。
“而且,新型毒品流入滇城,本来就是个大事,”陆风引突然握住许愿的手,一点儿也不像之前那般文质彬彬,“许愿,你跟我这么多年兄弟,我就直说了,行不?”
许愿喉结动了动:“办案是我的职责所在,一桩案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会拼尽全力去办,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陆哥,你在质疑我的办案能力?”
陆风引摇了摇头:“不,我是说,我要加入你们。”
“什么?”许愿微微讶异。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半晌后,陆风引才有了新动作。
“我是滇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最好的医生,”陆风引终于放开他的手,理了理白大褂上的褶皱,恢复往常温润的神态,“同时,也与公安机关签订过有效期长达五十年的保密协议,这次案件的新型毒品样本和数据分析也一直是我带队协同法医在做的,所以,我想参与案件的调查。这很合情合理,对不对?”
许愿皱了皱眉:“这件事,我帮不了。”
“为什么?”
许愿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得找冯局。”
陆风引吃了闭门羹,有点不爽了:“许愿,你这家伙”
两人刚想再说些什么,床上的余生却突然难受得直哼哼。
“怎么了,”陆风引饶是有多不爽,此时却还是温和地上前,隔着被子安慰着人,“哪儿不舒服了?想吐,还是想上厕所?”
许愿看着他们,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攥了攥拳头,却是如从前一般沉着,不叫人看出来自己在想什么。
短短的一个中午,竟然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多事。
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许愿侧过身去看余生的眼睛,张了张口,没说话,心里忽地抽搐一下,而后又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把所有办案时不该有的情绪咽进喉咙里。
江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紧了紧拳头,又见队长有些不在状态,于是他走上前,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队长的肩:“队长,等咱跑完现场,就赶过来看余生,行吗?”
余生跟案子有关吗。
或许会有。
如果余生真的是余芳的骨肉,那么,案子没准真能找到突破口。新型毒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流入滇城,被通缉了多年的a级通缉犯王韬为什么会突然横死在欢夜城ktv旁,周善、余芳,还有路边摆摊的那群可疑商贩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而余生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在这中间到底承担着怎样一个角色,他会不会是沟通案件与嫌疑人之间的那座桥梁?
这一切对于一个身体并不是太好的孩子来说,委实有些沉重了。
十五岁的孩子应该抱着篮球和朋友们追逐打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躺在病床上,像一株轻飘飘的蒲公英,不加以看护,就要化作清风消散了。
又是谁害他变成这样的?
到底是谁?
余生缩在被子里,眼睛眨了眨,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颤抖。
——尿袋满了。
许愿看了一眼床尾处挂着的那袋淡黄色液体,心下了然。于是他俯下身,将手伸进被子里,看似随意地摸了一把,而后皱了皱眉。
“倒灌了。”许愿说。
江驰顺着许愿目光看去,微微愣住。
陆风引“哎呀”一声,一拍脑门儿,转身拆了个新尿袋回来,懊恼地说:“护士给忙忘了,他这到底憋了多久?”
许愿不语,只是借力让余生配合着翻了身,方便陆风引清理床单上的残局。
余生侧身挂在许愿坚实的臂弯里,似乎有些难受,不安分地挣扎,喉间发出嘶哑的哀鸣。
裤子湿着确实难受,可以理解。
“余生,”许愿用手掌轻轻搓了搓他汗湿的背,“别动,一会儿给你换。”
过了半晌,许愿才有些不自然地安慰道:“那个,乖。”
“我去拿套新病号服,”陆风引三下五除二地换好床单,对江驰道,“干站着做什么,杵那儿看热闹啊,赶紧过来帮忙,就让你队长一个人给孩子换衣服,他换得过来吗。”
随后,陆风引调侃般丢下一句:“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队长,你家队长待你那么好,自己受伤也要——”
“陆风引,”许愿突然沉声开口,“闭嘴。”
“哦。”陆风引很有眼力见儿地住了口,朝江驰抛去一个眼神。
待到江驰双手触及余生骨骼的一瞬间,才惊觉这孩子原来纤细成这样。
瘦得像个皮包骨,身上二两肉都没有,江驰挪动他腿的时候,心里也不禁涌起一阵酸涩。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给人换过裤子,上手略显生疏。
好在许愿似乎对这些流程特别熟悉,指导了江驰几个要点,而后两人一起把导管安上,给余生提上了新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