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出其不意,胆子倒是不小。”
“远比不上您算得精呢,”柏清河哼笑一声,句中阴阳味儿显而易见,“算准了战备状态城门不开,我无论什么时候来,都只能爬东城墙下面的狗洞……您怕是早已在旁恭候多时了吧。”
就等着见他这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呢。
“你这臭小子真是……什么都好,就是爱记仇,”柏平昀啧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上一小碗热奶茶,才道,“男人心眼小了最不好,小心以后讨不着夫人。”
“我讨个屁……”
柏清河被这老头说得额头青筋直跳,脑中却不知怎的,划过了一道热衷于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那身影甚至正栩栩如生地拢着袖口,期间抬眸看向他一回,便平白把他的声音看得逐渐弱了下去。
柏平昀何等人精,瞬间来劲儿了,眉头一挑道:“哟,你小子不会还真有喜欢的姑娘吧?哪家的?”
“……没有姑娘,不讨夫人,你这老头少在这给我扯闲篇,”柏清河搓了搓耳朵,难得露出了点慌乱,一闪而过,说出口的话倒是义正严辞,“霉粮的事情解决了吗,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胡说八道,后面那三万将士可还在张着嘴要饭呢。”
哎哟,说话跟连珠炮似的,看来是真急了。
柏平昀心里闷笑,还是决定给这臭小子留点面子,暂时当个看破不说破的好父亲。
“没解决啊,这不是在等你来解决吗,”他摊着手,状似无奈地说道,“不然你们单枪匹马的来辛城干嘛,来陪我这老头子共患难,一起被困啊?”
柏清河:……
这倒是,还真被这老头给说中了。
柏平昀喝了两口热奶茶,站起身说道:“……得了吧,你肯定没这份善心,既然敢来,就说明对这件事已经有了些分析和判断,不算毫无头绪,况且车上的粮还能至少再顶两天,此事暂且不急,我们先来聊点别的。”
柏清河听见这老头说“聊点别的”就眼皮一跳,正要敬谢不敏,却听对方问道。
“你听说过谭旭吗?”
谭旭,曾经跟着柏平昀出生入死过几次,混得了不小的军功;在柏平昀升为元帅后,他也跟着成为了负责镇守辛城,以防恰达勒进犯的一方将军。
此人与柏平昀年岁相当,却迟迟没有家室。
最大的原因,便是这谭旭是个整日里只想着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的老色鬼。
在柏清河还没出生的时候,谭旭就早已是那北城花街的老主顾了。
这人手里一有钱,便会去那有了新姐儿的楼里溜达两圈,被莺莺燕燕们哄着喝上点小酒,再挑个看得顺眼的共度春宵,由于出手阔绰,倒也留下了个“风流”的名声。
只不过柏平昀对此尤为不齿,曾将此人的种种“光鲜”事迹像讲故事似的说给他俩儿子听过,本想借此以作警醒——只是小孩子哪听得懂这些,只能记住柏大帅被柏夫人揪着耳朵拎了出去,骂他不给孩子教点好的的情形。
于是柏清河心下纳罕,没明白这老头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人,却还是点了点头:“有点印象,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负责镇守辛城的……这人出什么问题了?”
“他跑了。”
柏平昀垂眸答道:“一周前跑的。”
“什么?谁跑了?”柏清河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些,带着藏不住的震惊,“等等,一周前……那就是你还没来接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跑了?”
柏平昀掏了掏耳朵,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吵得头疼,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对方背上:“对,浑小子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别忘了自己现在是军里的‘黑户’,有点自知之明行吗?”
在现如今这支军队里,柏清河三人来到辛城之事,只有柏平昀一人知晓。
柏清河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如此藏着掖着的原因。
他仰头,皱着眉望向柏平昀:“你怀疑有内鬼?”
这三万人虽不能说是柏平昀一手带出来的,但其中却是有许多是早几年就跟在他手下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这份猜疑的人心代价太重了。
“对,这件事的时机太巧合了,我不得不多想,”柏平昀揉着眉心说道,“谭旭是在霉粮进入辛城后的第三天离开的。”
“他策马,走得很快,第二天就进到了皇城,我如今还未接到新密报,他现在应该还呆在皇城内。”
这确实是有点巧了。
柏清河撑着下巴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粮食进军队前需要先清点数量,确认无误后才可存放入库。”
“对,我去问过了当时负责的副手,他们给了我一张清单,上面的确有着谭旭的亲笔签字。”柏平昀接话道,“但据在场的人说,谭旭当时并未掀开车帘查看,而是直接签了字,让对方将粮车停放在粮仓,便撒手不管了。”
柏平昀状似头疼地坐回到主位上,叹了口气:“最可气的是,他们甚至给我拿出了一沓如此签收的粮单凭据……下面的弟兄们都已经习惯了谭旭这般的行事作风,没人敢质疑……”
“……老头,我姑且还是问一嘴啊,”柏清河嘴角抽了抽,“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擅离职守,是惯犯,你还准备留他到什么时候?”
“具体到什么时候,我说了可不算,你们这些小辈说了才算。”柏平昀突然笑着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
“土地不可一日无将啊……”
在城墙旁边转悠了半天的望尘和负责“看管”他的望洋正好在这时一撩营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