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揽格就安静的立在他身后,有风来的时候,就为他挡了挡风,以防烛火吹灭,几番下来,覃乔也不好意思起来,
卫揽格便说:“先生不知,晚辈此前在南关游荡,也差些成为那些冻死骨中的一员。”
覃乔这才忆起,昔日的卫老将军因为说了几句王德海不喜欢的话,便站死在殿门前,卫家一夜飘零,他如今讨厌卫揽格,一是因为他官的来源,二是因为卫贵妃,但卫揽格一抛出曾经的经历,覃乔反倒不能拿他怎么样了,只能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诸如他这番来历,为何不能做个好官?
卫揽格想,因为我没有大抱负,只求安稳啊。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否则他肯定要被扫地出门,卫揽格委婉道:“一介小官,谋生而已,何况微弱之力气,是撼不动那棵大树的。”
此时,覃乔与他皆站着,卫揽格看见他枯瘦的像是一根棍子一样的脖颈,甚至还没有一根烧火棍结实,实在难以想见,壶州城还有这般骨瘦的人,覃乔说:“正是因为力弱,才更应该聚集起来,若我辈都不能发声,那那些惨死的人又能怎么办?”
覃乔有大担当,卫揽格却觉得他们这些人真是能够幻想的,这摆明的大雍混乱景象是因为天和帝本人的昏庸,这群人竟还想让皇帝回心转意,去救这样一头饥饿的只知道吃的猪,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但卫揽格纵观大雍天下,暂时发现无人可做杀猪刀,亦无人可做握刀之人。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力不足,不成事,即便这些微弱力量聚集起来又如何,一群文弱之人,若不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若不能做的决绝一点儿,焉能对的上正统皇帝,又怎能对得上那些实打实地刀锋,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聚堆送死罢了。
卫揽格没再说这些,只是道:“我闻先生擅赋,时人多评以“激”,其情似江河汪洋,晚辈不才,没有评论诗词歌赋的本事,只看到了几点可能算做实用的东西,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旁的事,凭州身处凡河之西,越高之左,虽在泸州上侧,却因地势之因积贫积弱,若先生愿意,此次考核,晚辈可将先生外调,先从这凭州贫弱小县先凭县做起,先生既然有济世之志,发奋着述是一途,但不若真正的去为百姓谋福祉,若能做些成绩出来,岂不为美?”
覃乔愣了愣,他僵着脖子看卫揽格,却意外看见少年说这番话时的神色,他没有先答应,反而说:“你也想变的,是不是?”
卫揽格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出来的,但此时此刻,那番话说出去后,他反倒不太想藏着掖着了,卫揽格微微一笑:“时也运也,机缘到了,一切都会变得。”
覃乔一怔,忽地笑了:“哈哈哈哈哈,好,那我也做这推时助运的一员,天下会有大变之日,我信了。”
“这凭州先凭,我去。”
卫揽格说:“调令可能过几日就会下来,先生准备准备吧。”
覃乔说:“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只搬几本书便好。”
覃乔家不在内城住,这小破房子是在外城的僻静地,卫揽格回去的时候用了好多时间,但他还没进屋,王德海的传召已到,
现在的朝廷就是这样,天和帝说话还未必有王德海有用,反正权力基本上被架的差不多了,卫揽格想,如果这位权宦不想着登基称帝,那么可能天和帝还能多享受几天快乐的生活,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为时过早,卫揽格又赶往了王德海在外面的府邸,那是个很大的宅子,王德海追求气派,他的宅子是除去皇宫最大的了,之前他还想要皇帝在泸州的行宫做外宅,理由是他命里缺水,而泸州行宫近水,天和帝只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虽然没有答应,但他原本应斩钉截铁的,那份犹豫终成了很多人心里的一根刺,他站在那座大宅子里,里面飘着浓重的香味,混杂着脂粉的气息,卫揽格还能听到娇滴滴地女子几声轻柔的喊叫,他慢慢的由前庭入中庭,又至□□,王德海在最里面的一个宽敞地方躺在太师椅上扇扇子,旁边跪了个白脸的男人,正端着盘水果高举过头顶,他到的时候,王德海正与那人调情,卫揽格耳朵里刚好就进去了那么一句,
他内心一叹,这可不是他愿意看见的。实在是……
王德海无所顾忌,他屁股都没离开座椅,以他的位置,也不屑跟卫揽格这种小官打什么太极,绕来绕去,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卫小公子的房子住的可还舒坦?咱家可是选了最好的地段给你,咱家翻了好久,听说这府以前还是前朝皇帝宠臣的住处,与你同姓,这才拨给了你,谁料你竟然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反过来要拿石头砸咱家。”
卫揽格躬了身子,并没立即跪下,他不急不缓地解释:“公公可是误会揽格了。”
王德海睨了他一眼,想听听他能解释出什么来。
卫揽格道:“原先数次承公公的情,又苦无回报,揽格已十分羞愧,又因为准备送公公的礼要精雕细磨,工期一再延误,揽格已是心急如焚,承蒙柳大人让臣下做个品评考核的官员,同僚分区,揽格遍揽,见此人乃去岁进士却还不及揽格,好奇之下才知此人曾与公公有旧,故而自作主张去见一见。听闻凭州贫苦,揽格想,此人既总觉怀才不遇,愤懑难当,又总在壶州城内中伤公公,不若赶他出京,去贫瘠之处谋生去。揽格从南关回来,自是知道贫瘠之地的苦楚,让其受尽折磨,死在其为民请命的志向里,也算死得其所。只是初做此事,难免后怕,怕千夫所指,揽格只能边做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