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垂怜,再得相见,不是所有错失的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
陆修颔首,眉间有微不可查的笑意,他道:“好。”
他右手要用剑,左边缺了半条手臂,无法再揽她,便对她轻声道:“那我破开缺口,你跟紧我。”
语毕,飞身而起,对着手持八卦镜的神像劈刺过去,数点寒芒如流星坠落,剑尖所及之处,皆成破败之状,而后剑身直没入泥塑之间,灵力迸出,瞬间便将那尊数丈高的神像破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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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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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缝隙之间,前后飞身而出,阿蘅见苏灵和陆修的身影,往前一扑,稳稳接住两人落地。
夜已极深,既无明月,也无星辰,天地间悄然无声。
须臾,只见天崩地坼,房倒屋塌,余下七尊神像急速生长,从几丈之高转瞬窜成十几丈,仿若破开云霄,将那整幢殿宇拆个粉碎。
那泥塑神像眼中泛出精光,向着几人站立的方向踏来,每落一步,山摇地动,大地崩裂,陆修飞身一剑,剑气凌空,寒霜似雪,直将一神像拦腰斩断。
眼见神像脸上的嗔杀之意更浓,苏灵手结一印,甩出一张符篆,片刻,大地骤然裂开一道巨缝,一双黑漆漆的大手撕开地面,拔地而出,只见他全身干瘪,面容枯槁,好似死去数百年,身披漆黑油亮玄铁铠甲,手握一把墨色阔面大刀,浑身闪着幽光。
陆修了然,苏灵召出了一位故人,此乃多年前两人在蝴蝶谷收伏的飞僵大帝,擎苍。
擎苍一出,马上卷入混战之中。
一双双大手兀自抓向两人,黑压压如同泰山压顶而来,陆修御剑破空,一路躲过神像数次攻击,周旋到云巅之上,他凝神站定,澎湃灵力聚于掌心,抬手一击,对上迎面而来山峰般的巨大手掌。
两厢对冲,霎时天地变色,流云卷积,只见那泥塑神像从掌心炸开细密的裂纹,旋即,裂纹飞速布满神像全身,弹指一挥间,那神像便神形俱灭,散成尘埃。
另一端,一只大手一捞,将缠斗中的苏灵攥在手心,欲将她吞入腹中,可当那神像将手中之人拿到眼前一看,还哪有苏灵的影子,手中捏着的,竟是纸扎的替身纸人。
眼见邪神已折损大半,剩余的几具神像聚在一处,金身开始蠕动,少顷,那几尊神像裂开一道道小口,裂口处不断冒出黑气,几尊神像蠕动着互相吸收彼此的力量,直到融为一体。
这具新的身体较之前明显难看许多,五官四肢,错落无致,仿若尸块拼凑,周身缭绕黑色邪气,让苏灵不禁皱了皱眉。
那邪神一走一颤,黑雾所到之处,皆成为焦土,对着两人一声长啸,邪气凝聚,迅疾刚猛,如铺天的海啸,奔袭而来。
陆修凝神而立,衣角被飓风吹得猎猎作响,拨云剑挽出剑花,向前一劈,倏然,无量剑气凝成一道半月屏障,与那呼啸而来的邪气之海撞出万道星芒,霎时间,长空雪亮,数点辰光流坠,仿若一场星雨。
旋即,剑锋凌厉,对着天幕一划,顿时星移物换,天地变色,宛如一剑割开阴阳,天色破晓了。
东方云霞初上,万道飞芒剑阵迅疾如雨,自天外天来,向着那邪神刺去。
顷刻间,天地沉寂,万般邪恶,归于虚无。
天光已然大亮,一夜大战,昔日的南水寺已经夷为平地。
陆修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土,收剑而立,耳边传来脚步声,苏灵从身后跑来,颇为敬重揖了一礼道:“难怪一路之上那些人都叫你陆天师,你如今修为,的确担得起天师之名。”
分别那年,陆修二十五岁,修为虽已数一数二,却还全然无今日这般骇人。
苏灵一向不吝啬夸奖他人,不论是他,还是宁老五,苏灵总能在别人身上看到长处。
陆修颔首,回了一礼:“灵运天师,在我之上。”
苏灵刚要开口,只听背后有人道:“两位天师,果然厉害,我宁老五今日算开了眼界!”
只见阿蘅飞身落地,他身上除了宁老五,还驮着那假扮和尚的三个道人。
宁老五迎了上来,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对陆修行礼,而后竟破天荒对着苏灵也行了一礼。
苏灵一脸疑狐,挑眉对宁老五道:“你又中邪了?”
宁老五笑着挠了挠头,指了指身后三人道:“这几个人怎么处置?方才二位打斗之间,我见这几人正要施阵逃跑,便跟阿蘅一起把他们拿了。”
苏灵拍了拍宁老五的肩膀,眼神中透着赞扬:“做得很好。”
陆修嘴角微微一扬,竟有一抹微不可查的自嘲般的笑意。
苏灵自然是没有看见,她行至那三人面前,其中一人脸朝下,手捂腹部,浑身被血浸湿,苏灵踢他一脚,将他翻了个面,见那人已无生机,应是中了陆修那一剑,流血过多身亡。
另外两人已脱去袈裟,身披画了传送阵的道家法旗,躺在一处。
南水寺的金佛里是道家神像,南水寺的和尚也是道家弟子假扮的,苏灵不禁一笑,曾经对苏家喊打喊杀的正道之士,如今倒是做起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
也不着急逼问,苏灵将一人身上的法旗扯下来,看了两眼,漫不经心问道:“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其中一道人冷笑道:“事到如今,几位知晓真相又如何,反正马上就都是这南水镇新添的冤魂了。”
宁老五喝道:“你胡说什么?”
那道人笑意更浓:“两位天师应该早已知晓这南水镇是鬼城吧,也该知晓这城中有镇压着冤魂的阵法,有法阵在,这些冤魂只以为自己没死,不会作什么大恶,可若是法阵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