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很大,与一波又一波的猛兽缠斗,生生坚持了三天。
第三天夜里下了雨,他的血被冲刷成了河流,也勾起着新出笼猛兽的食欲。
他尽力了,眼前闪烁着血红的噪点,手脚虚浮无力,浑身上下淋漓的伤口已经疼痛到麻木,没办法再挥拳,没办法再躲避……他要死了,等不到应允来接他。
强烈的不甘心从心口蔓延至全身,他忘记了疼痛,忘记了麻木,只记得挥拳,挥拳,不停止不罢休地挥拳。
他不会死在这儿,他还要再见到……
应允。
应许从昏迷中睁开眼,入目是暖黄色的灯光,他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再一侧眼,发现守在他床头满脸倦意的应允。
“对不起,小许,我来晚了。”应允颤抖的声音难掩愧疚,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应许侧脸。
但应许没有怪应允,他只是眷恋地蹭蹭应允的手指,说:“没关系的,小叔叔。”
回忆起往事,应许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但意识到应允待会儿要跟他说什么,他很快收敛了笑意,抱着毯子做出防卫的模样。
应允早观察到他这些小动作,没多管他,把书顺手搁在床头,说:“桌子上那杯牛奶,给你热的。”
应许忙不迭把牛奶杯拿手里捧着,防备的姿态没有改变。
“之前跟你掰开揉碎地聊过,但你似乎还没有放下心里那点执念。”应允的面色难掩疲态,他坐直了身子,又端出来那副严父的架子。
应许避开他的眼睛,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牛奶,很甜,很暖和,是用可可酱调出来的热牛奶。
哼,糊弄小孩子呢。
“所以我今天不打算跟你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跟你摆出一些事实。”应允的声音愈发严肃,应许又开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是另一套不好听的大道理。
但应允下一句话,让他立马抬了脑袋,咬紧了后槽牙。
应允说:“你可能已经知道,你和我一个故人长得很像,但你不知道我那故人到底是谁。”
应许的心快跳出胸腔,下意识躲避道:“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他是谁!”
可应允不放过他,轻描淡写道:“他是你的生父,也是我的老友,宁松雪。”
剩下的话,应许不愿意听,可又不得不听。
应允讲得很详细,说他在考入军校那一年认识了宁松雪和宁桦云兄妹,他们是来自b612卫星城的二等公民,但因为有极高的精神力天赋,被联邦军校破格录取。
“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原因是我出了意外,中途退了学,而他们因为表现优异,早早地上了战场。”
“我可以坦然告诉你,我对你生父有过爱慕之情,也曾经因为这点爱慕做出过傻事。”
“你也看到了,我失忆那会儿,完完全全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傻小子。”
应允顿了顿,给应许留了个接话的机会:“才没有,十九岁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都会顾及我。”
他说得很小声,孩子气地嘟嘟囔囔,捧着牛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应允笑了一笑:“我从军校退学,继承了父辈留下的矿产,奔走于我不太熟悉的商业领域。我原本一心参军,没有继承家业的打算,且应家底子薄,真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还不如上战场挣军工。”
“可那场意外剥夺了我参军的可能,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从商,另谋人生的出路。我和你生父还有姑姑都保持着信件往来,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还有你的存在,直到你五岁时,我才在谷雨负责的实验室里看到你。”
“谷雨,你应该也知道,她是你手上机甲的二代设计师,而且你应该和她女儿也打过交道。你和她女儿谷天青,确切来说是表姐弟的关系,所以长相有几分相似。”
应许讪笑:“那太好了,我不用对谷雨教授保持愧疚的心情了。”
应允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见他不愿说下去,也只好继续自己的讲述:“我那时才得知军方在宁松雪等人上战场前,偷偷留下了一部分他们的基因,用这基因制造了一批精神力天赋a+的孩子,你的同伴们目前应该被军方暗中掌控,但你是因为我的私心,被我从实验室里带了出来。”
“我给了谷雨部分家产,跟她换走了你,我本意是不愿你在实验室里不明不白地死掉,也不愿意你走上父母的老路,在战场上不明不白地死掉,但没想到因为我的能力不足,导致你的童年生活不太安稳,甚至你差点就死在了同学的霸凌里。”
“好在你十五岁以后,我的事业与声望渐渐达到顶峰,我可以庇护你安稳地度过余生,但没想到,你还是走上了你父母的老路。”
应允显然陷入了回忆里,应许听得痛苦,他又何尝讲得不痛苦,于是应许干脆没心没肺了些:“听你这么说,我生父未必知道有我的存在,那你凭什么为他的便宜儿子做到这种地步?”
他在激怒应允,而应允却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因为我爱屋及乌,他死的时候,尸骨无存,联邦因为他二等公民的身份也不承认他的功绩。”
“我不愿意你也这样,你跟他长得那么像,我总是会心软的。”
应允知道该怎么拿捏他,很顺利地,应允准确捏住了应许的咽喉,应许发不出半点声音。
末了,应许只能挣扎地说一句:“屋子里有监控,你说的这些,学校会知道。”
“他们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怎么样都得上战场,我也没有再为你的身世作掩护的必要。”应允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想你再陷入错误的情愫里,这对我来说很困扰,甚至……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