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珩扑哧一笑,上前便与孟追欢三击掌,誓言乃成。
击掌后,李承珩才缓缓道,“原来你竟觉得那刺客是我派来的?”
孟追欢却奇道,“不是你还有谁这么恨我入骨?”
李承珩眯着眼睛望向她,眼中似有深渊,“小孟舍人,你知道我们大理寺是如何抓捕在逃凶犯的吗?”
“再狡黠的凶犯都会忍不住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李承珩望着孟追欢眼中惊疑不定的神色,瞬间觉得气都顺了,“小孟舍人可记得谁是第一个在刺杀后来看你的人?”
:却笑人间举子忙(加更)
垂拱元年六月二十,圣人御驾亲临宣政殿试制举科,赐食举子。
本次制举的考题以制策文为主,在弘道、永隆年间,出题或夸耀时政、或颂扬先贤,考官也多爱文辞靡丽、锦绣浮华之作。
而本次制举在李忧民的示意下,却要改一改这样的前代风气。
斜日晖晖穿过殿前榆树的枝叶,洒落宣政殿的青石板上,留下斑驳狭长的树影,诸生挥毫落纸,其声如蚕食桑叶。
而此时蓬莱殿内,孟追欢抽出一张空白的考卷,抬手便画了一只大王八,幽幽地看着旁边正襟危坐的李承玠,“阿玠你看,我王八画得像不像?”
李承玠看了看这一大五小的六个圈圈,还是勾起嘴笑了笑,“欢娘画得真像,怎么许久不见那只小绿龟了。”
“小绿龟已经走了五年多了……”
她从小到大,养什么什么便活不长,活得第一长的便是孟祚新,活了近七年,活得第二长的则是那只小绿龟,活了五年多,竟因吃得太好被噎死了。
孟追欢瞪着李承玠,他提什么不好偏提那只小绿龟,小绿龟圆寂那天,她可是哭得肝肠寸断、不食荤腥三日。
唯一可惜的是她阿爷不许她为小绿龟戴孝服丧。
坐在他俩对面的李承珩冷笑两声,非要进来插一嘴,“这几个墨圈圈便是画得好,二郎你别将大梁上下的画师都怄死了。”
今日乃是制举开科之日,悉数勋贵都入宫,只留着他们二人与李承珩在蓬莱殿中大眼瞪小眼。
“那楚王说说王八该如何画?”
说罢孟追欢便将那张纸递给李承珩,李承珩哼了一声还是接下,在孟追欢所画的乌龟之旁提笔,水墨晕染,渲染勾勒,拟态而非求真。
孟追欢对着那副画笑了笑,“这大王八画得真好,竟像王爷揽镜自照一般。”
李承珩挑了挑眉,便拿话头兑了回去,“还是小孟舍人像,不是谁都会让王八管自己叫娘。”
孟追欢将那副画抽走,“那我可得将我乖儿子的墨宝拿回去好好珍藏。”
李承珩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睁着一双俊眼瞪着他们二人。
日落黄昏、钟鼓皆停,举子已然鱼贯出殿。
孟追欢和卢为光将一众举子的考卷收了,正准备拿回公署阅卷,却听圣人传奏他二人至紫宸殿。
殿内青烟袅袅绕着跪在紫宸殿正中央的青绿官服上,楚秦二王跪坐一左一右,李承珩挑了挑眉,眼中满是戏谑,李承玠则是手指揉着太阳穴。
只听伍相庆声如洪钟,对背手而站的李忧民再顿首,“圣人明察,中书舍人孟追欢滥用制举考策官之职,其堂兄孟追风胸无点墨,孟追欢却设法寻人代考、偷换试卷,借此替族人攘权谋官。”
李忧民冰冷的眼风扫过殿中人,这其中有同他宰割天下、追亡逐北的儿子;有他信赖宠眷、委以要职的臣子。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背着他想要干什么,他们有没有不忠不孝、不臣不服之心。
李忧民眯了眯眼睛,“伍寺丞,你可有证据?”
“臣已将孟追风从前所作之文呈于御前,圣人只要一比对笔迹,便知是否有人替孟追风代考。”
李忧民从汉白玉的台阶走下至于孟追欢与卢为光面前,踩在孟追欢官袍的衣角上,“孟孟追风的卷子拿出来。”
孟追欢刚想与卢为光一同俯身翻卷,李忧民竟一脚抬起踩在孟追欢的手上,“让卢侍郎找。”
李忧民未用力,但六合靴的鞋底将她的手背膈得生疼生疼,孟追欢被迫半个身子都俯趴在地上。
李承玠刚欲起身求情,便被李忧民一个眼刀扫过去,“朕没用力。”
殿中卢为光同她一同跪在地上,翻试卷翻得大汗淋漓,“找着了,圣人,找着了。”
卢为光翻出卷子,晃眼一看,便赶紧躬身呈给李忧民。
李忧民还未松开踩着孟追欢的脚,将卷子接过扫了两眼,这才缓缓开口,“小孟舍人,你们孟氏也是诗礼传家、累世冠裳,竟出了孟追风这个傻头傻脑的狗鼠辈。”
李忧民将脚抬起,孟追欢却仍俯趴在地上不敢起身,“臣回去一定敦促堂兄好生读书,勤勉作学。”
李忧民走至伍相庆面前,一手便拉起他的衣领,掐上他的脖颈,那页纸一抖便在伍相庆面前展开,“伍寺丞,这便是你说的攘权谋官吗,这两只大王八,也需要寻人代考才能画得出吗?”
伍相庆被李忧民掐得吐不出完整的句子来,卢为光忙跪爬上去抱住李忧民的大腿,“圣人息怒,圣人息怒啊!”
李忧民将卢为光、伍相庆二人都一脚踹在地上,怒火冲天,“伍寺丞和朕说说,诬告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
伍相庆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趴在地上咳嗽,不一会儿便已然晕了过去。
孟追欢上前道,“回圣人,诬人罪,依反坐之法处。考校不实,比照贡举非其人减一等,应杖一百或交赎铜五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