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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席憬沉声,落下一个结论:“妙妙,是你先背叛了我们。”

这个结论简直荒谬。妙辞被他送到院里,心里闷得呼不出气。

“可别人家的哥哥,别人家的兄妹,从来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一家人,谈什么背叛不背叛。”

“可我们不是一家人。”走到廊下,席憬把伞随意一丢。

他把自己的手腕与妙辞的贴紧,“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一对普通的义兄妹。像大哥随便在街上结拜了一位小妹那样,我们的关系,就是这么荒唐且脆弱。可你偏偏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

“父亲的爱,母亲的爱,兄弟姊妹的爱,亲朋好友的爱,我把这些爱都给了你。别人家的哥哥有这样吗?别人家的兄妹有这样吗?”

“我们不是别人,我们是我们。”席憬闭上眼,眼珠在眼皮底下疯狂滚动。

须臾,他再睁开眼,俨然恢复往常的沉稳模样。

“你的衣裳被雨淋湿了,回去沐濯一番,早些歇息。”他眼里划过一丝纠结,顿了顿声,殷切嘱咐:“把头发擦干再睡,好好睡一觉。明日起,哥哥要操练军队,为公务奔波各处。书房还交由你管,千万得好好的啊。”

席憬抬起手,手指在半空滞了滞。原想触碰她,最后却扯下一旁半垂的细箴竹帘,让帘叶挡在二人中间。

他说:“去吧。”

妙辞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

回了屋,她把脸凑在窗纱前看。月亮已被雨水砸掉,黑沉沉的天上寻不见半点光亮。可她知道,席憬没睡。哥哥仿佛从小就是大人,在偶尔的失控后恢复原样,继续处理他的事,他们的事,一夜一夜熬到天亮。

洗漱后,妙辞捞过被衾,盯着衣架上还没晾干的木偶娃娃看。娃娃原本在屋外挂着,可席憬怕她不舍,便把娃娃挂在她一眼就能望到的地方。

哭过一场后,入睡反倒很容易。只是,妙辞睡得并不安宁。

直到夜半惊醒,踅摸出身底的异样,她才后知后觉,原来那种不安宁,是因为她破天荒地做了一次绮梦。

小腹很胀,她以为是月信来了。掀开被衾,往床单上一望,却只看到一滩不明不白的水迹。

她的脸“唰”地白了,脑里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此前亦没有长辈跟她讲过这滩水迹是怎么回事。

她很厌弃这样的自己,直到嬷嬷推门进来。嬷嬷的眼神恬静又慈祥,揉了揉妙辞的脑袋。

“小娘子准备一下,明日起,咱们就是大人啦,真正意义上的大人。”

嬷嬷把妙辞拥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哄睡,“姑娘长大啦,真好呀。”

妙辞脑里更乱了,一会儿闪过席憬的脸,一会儿闪过万夫人的脸,一会儿闪过那场支离破碎,记不起半点细节的绮梦。

打小起,万夫人就教她要克己复礼,谨遵三纲五常,磨掉全部欲念,献身佛释道。万夫人要她做被理学家称赞的节妇,做远离一切不伦关系,清心寡欲的女人。万夫人说,那样才是好女人。

妙辞没被万夫人的“歪理”全然影响,却也暗自吸收不少,本能排斥不伦,排斥一些无法自主掌控的欲念。

这滩水迹,那场绮梦,像是板上钉钉的t罪证。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前脚才跟哥哥吵了一架,后脚回屋睡觉,明明她把哥哥的脸记得那样清楚,心里甚至还在生他的气,可她偏偏就留下了这两样罪证。

妙辞蜷起身,并不想做这种意义上的大人。

自妙辞那院出来,席憬踅进书房里的密室。

甬道很长,黑暗狭长地延伸着。尽头是一座清幽的小院——那座妙辞撞倒假墙的小院。

他没料到,先前妙辞竟能误打误撞地进到这里。那之后,他把能进小院的路都封锁起来。倘若没人领路,凭妙辞那迷糊劲,无论如何都闯不进来。

席憬搬来藤椅,坐在廊檐底下。脚踢着生锈的阑干,听着一串蝴蝶风铃“叮铃铃”作响。

他手里攥着一股头发,那是妙辞最近两天掉的发。发尾微微泛黄,有些分叉,该好好保养了。头发衬在他的腿上,他手指翻飞,灵巧地编出一股麻花辫。随后推开一间屋,将这股辫挂在墙上。

四面墙上挂的都是妙辞的头发,从她六岁起,到如今她十六岁,他把她掉落的头发都好好收集着,编了许多股麻花辫。最初她的头发像枯草,又细又软又塌,还秃。后来慢慢养着,头发变得乌黑发亮,是诗里描述的“云鬟青鬓”。

院很大,前院有阁楼池景,后院却是只有他知道的存在。千万只蝴蝶骨架,千万场前尘旧事,都在这里静静睡去。

席憬背过手,盯着满墙的头发想了很久。

要不要把共感这件事告诉妙辞?她会信吗?她一定不相信,认为他疯了。

不告诉也好,反正她不信。再说,他已经成了瘾。

共感会让彼此的隐私无处遁形,可他来不及想什么隐私。他迫切地要抓住她,抓得死紧,哪怕会让她觉得冒犯。他要这种成瘾的欲念一直存在,哪怕代价惨重。

席憬的头疼了起来。自从与木偶娃娃共感,只要闻不到妙辞的气息,他便惶惶不安,气恼得想摧毁一切。

他躺回椅里,正欲糊涂睡去时,耳边忽然传来两三声细细的低吟。

像猫在叫春,然而却是妙辞的声音。

这个时候,她早该沉入梦乡。她在干什么?大半夜发癔症?

席憬睡意全无,揉起眼眶。或许明早他该问问别家父母,孩子大了该怎么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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