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背挺直,不卑不亢,唯有那双眼眸空洞的像一潭死水,对着铁门内的人说道,“阿姨,请求你看在我爸爸的份上,再借我一点钱,我妈妈现在躺在医院里,主治医生看不见缴费单,不肯给她做心脏搭桥手术。”
“知懿啊,我们是真的很心疼你,这么小的年纪家里遇到这么大的事儿……”裴延澈的妈妈白晴用手背擦着莫须有的眼泪,叹息道。
“但你也知道,你们家现在这个情况,所有人避嫌都来不及!我和你叔叔也是好心,出钱帮你爸爸料理了丧事,也没有让延澈跟你解除婚约……”
“我知道,我很感谢叔叔和阿姨为我们家做的这些事。”沈知懿陡然开口打断她的话,声调不自觉染上冷怒。
她实在听不下去,在沈家破产之后,裴家想方设法弄走了她们家所有地皮,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流落街头,却还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
虚伪也该有个限度!
沈大小姐真有本事
“所以阿姨,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钱,就二十万,我保证会尽快还上的!”
天空乍响一道惊雷,将她带着哽咽的尾音尽数淹没。
“哎呦,吓死我了!”白晴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神情夸张而做作,“知懿啊,真不是我们不帮你,可二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沈知懿深吸了口气,抿唇道,“阿姨,只要你肯借给我,我可以跟你签合同,按最高的利息还你。”
白晴似是嗤笑了声,掩唇说道,“以你现在这个条件,拿什么还?去餐厅刷盘子吗?那得猴年马月才能还得起啊!”
她的视线被白晴手腕上那只翡翠镯子吸引,通体碧绿,翠色欲流。一看便是顶好的料子,起码价值五十万左右。
而眼前这个贵妇般穿金戴银,举止优雅的女人,却连只镯子的钱都舍不得借给自己。
天空开始飘起雨丝,打湿她额前的碎发。
沈知懿垂落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指甲深深烙进在掌心里,隐忍道,“阿姨,裴延澈还没跟我解除婚约,如果让外人知道他的未婚妻去餐厅刷盘子,恐怕丢得是裴家的脸面吧?”
白晴被她激怒,恼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来威胁我?”
裴延澈打着一把雨伞从屋里跑了出来,他身上的白色衬衫干净清爽,视线触及门外那道羸弱的黑色身影时,那张俊逸的脸上浮现些许诧异,“知懿你怎么在这里?”
“裴延澈,我需要钱,我妈妈在医院里……”她急急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晴用尖酸刻薄的声调打断。
“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我来给你送伞啊,外面下雨了。”裴延澈有些愣怔的说道,显然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白晴夺过他手里的雨伞,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这里没你的事了,快进去。”
裴延澈却上前隔着铁门对沈知懿问道,“知懿,你要多少钱啊?”
沈知懿扒住铁栏杆,眼眸内零星泛起一丝希冀,“二十万,借我二十万。”
“二十万……我没那么多钱啊!”裴延澈挠了挠头,喃喃道,“我一个月生活费才三万块钱,要不我把这个月的先借给你?”
白晴忍无可忍,用力推搡着裴延澈,口中怒斥道,“还站在这里磨叽什么,让你回去没听见啊!”
“妈你推我干嘛啊,你借知懿点儿钱,她……”
裴延澈还欲说些什么,就被白晴推进了屋内。
她自己站在门缝里,双手环臂,冷冷地对沈知懿撂下一句,“钱我是不可能借给你的,你爱上哪弄上哪弄,但我劝你最好别做出有辱自己和裴家名声的事来,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转身进屋,‘嘭’地一声将大门从里面牢牢关紧。
沈知懿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也随着这声巨响彻底断裂,理智瞬间崩塌,隔着铁门声嘶力竭的喊道,“裴南屏你出来,你把我爸爸的东西还给我!”
那个夺走了她家所有地皮的男人,在她父亲死后还要装出一副痛失挚友的模样。
在葬礼上当着众人的面摸着自己的头说,“以后裴叔叔照顾你,咱们裴沈两家定下的婚约不会解除,等延澈大学一毕业你们就结婚,我就是爸爸!”
可如今,裴南屏却躲在别墅里,从书房那扇窗户后面笑看这一切,任由他的妻子刁难自己,连二十万都不肯借给她。
大雨倾盆而下,打在她憔悴的脸庞上,已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这场暌阔已久的雨,让她感觉到了偷心彻骨的凉意,四肢百骸都像浸透在寒冰之中,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陡然,大门开启,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黑色的伞遮住了她的一方天地,雨水从她头顶消失。
她抬眸,对上了一双波澜不惊的桃花眼。
“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沈家大小姐可真有本事!”男人的声调戏谑而讥诮,却如他这个人一样,毫无温度。
沈知懿这才打量起前方的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伞柄,黑色袖口随意地挽至臂弯,线条清晰的小臂上缠绕着一条黑曜石佛珠,衬得他肤色冷白如玉。
她认得他,裴松鹤。
曾是裴老爷子最疼爱的老来子,裴南屏同父异母的弟弟,更是松墨集团的董事长。
裴松鹤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语气漠然而疏离,似高高在上的神明,“你不该来这里。”
“那我还能去哪?”她茫然道,模样看上去如失魂落魄的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