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得近,昭昭能闻到修逸身上的沉香味,她没好气道:“你这机会未免给得太早。”
天下哪有白收徒弟的师父?昭昭如今连字都认不全,身上的银子也不够多,拿什么打动席应真?
“嫌早?”修逸轻轻笑了,“那你别去。”
这是赶鸭子上架。昭昭暗骂自己又偷懒了,说好要学着识文断字,结果到现在还没开动,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没底气,又不能不去。机会难得,哪敢错过?
来传话的管事眼巴巴地等着答复,昭昭看向他,笑道:“劳烦,我想打听个事情。”
管事愣了愣:“何事?”
昭昭回忆了下那些货仓都在何处,问道:“清分坝离这儿有多远?”
十几处货仓分布得零零散散,在清分坝的最多。
管事摆摆手:“清分坝在县那头,坐牛车得半天呐。”
昭昭退而求其次:“那宁明坡呢?”
管事想了想:“也不近。”
还剩最后几个地方。昭昭瞟了眼外面的江景,问道:“民屏港在哪儿?”
管事听后笑了笑:“姑娘您果然是外乡人,咱这儿就是民屏港呐。”
竟有这么巧?昭昭瞬间有了底气,“劳烦您在前面带路。”
管事弯腰做请,她起身要走,修逸轻轻扯住她的衣袖,想提醒她少卖聪明。
没等修逸开口,昭昭冲他笑道:“放心,有机会我就抓得住,绝不白瞎那三诗。”
说罢,便跟着管事出了隔子间,往顶阁去。
越往上走,楼梯越陡窄,装潢越朴素,伙计也越少,多半是到了席应真的私人地方。
昭昭好奇道:“叔叔,敢问你们这酒楼开多少年了?”
管事很和气,实话回道:“没多少年,四五年吧。”
昭昭环视,见四周梁木的颜色浅,果然是砍下来没几年的新木,含水多,容易被虫蛀。
楼下用的是上等老木,楼上用的却是廉价新木,并且形制规格都有些潦草,像是急匆匆加盖的。
昭昭略一思索,定论道:“你们掌柜当时是盘下了这栋楼,再加以改建的吧。”
管事点点头道:“这楼原本是个荒了十几年的凶宅,没人要,被官府收了去,后来不知怎的就到了我们掌柜手里,开起了酒楼……”
“起初大家都说这楼闹鬼,没人敢上门做工,幸好掌柜的开出高价,才慢慢笼络了一群伙计。她漂亮聪明又有手段,很快就把青崖楼的牌子打响,成了云州一代远近闻名的酒楼。”
昭昭心生敬佩,好厉害的手段!
这楼里的日收银最少在一万两以上,哪怕只有一成利,一月下来的利润也有三万两。敢情席应真不止是才女,还是财神。
思绪间,两人已经到了顶阁。管事的敲了敲门,恭敬道:“掌柜的,您请的人到了。”
里面迟迟无人回应,昭昭在心中猜测着席应真的模样。她见过席应真的字,圆融不失锋芒,秀丽却又清高,都说字如其人……
正想着,门内女人轻笑,一道酥得让人心痒的声音飘到昭昭耳里:“还不快请进来?”
昭昭自小在青楼中长大,见过各种柔美妩媚的姐儿,却从没遇到过这种光是一声轻笑就能令人神魂颠倒的。
管事拉开木门,冲昭昭道:“姑娘,请。”
昭昭迈入阁中,只见布设十分简洁素净,毫无半点浮华装饰。再往前望,只见危栏边,席应真懒懒倚立,伸出莹白的指尖上供小鸟停留。
她没有转过身,背对昭昭轻声道:“姑娘好才华,竟能作出那样的诗。”
若是从前,昭昭要么绞尽脑汁演下去,要么拼命地揣摩和卖弄。
但自上次在言宗怜那儿栽了一回,昭昭便现世上比她聪明老练的人数不胜数,根本容不得她个生瓜蛋子耍小伎俩。
“姐姐夸错人了。”昭昭直言道,“那诗是我朋友作的,我没有那么大的才。”
“哦?”席应真放走指尖的小鸟,一双含情似水目缓缓看向昭昭,笑道:“你那朋友可真抬举你。”
“为何?”
“你不妨猜猜看,就这么一会儿,有多少爱舞文弄墨的老板来向我打听青阳县昭昭是谁?”席应真拿起茶案上被压住的三张诗页晃了晃,笑道:“还有人想花重金买这三张墨宝,一字千金啊……小姑娘,你怕是要出名了。”
昭昭有些尴尬,老实道:“说出来不怕姐姐笑话,我是个连字都认不全的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