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应真提壶倒了杯茶,递给昭昭:“那你朋友为何让你上来见我?”
听她语气中无不悦,昭昭回道:“因为我敬仰姐姐已久,所以厚着脸皮求朋友让了机会。”
席应真柳眉微挑:“敬仰已久?”
昭昭答道:“我知道姐姐姓席,名应真。”
席应真虽然才名在外,但一向不在人前露面。她的诗作墨宝一向只赠予熟识,若非达官显贵或清流名士难得一见。
“你如何得知?”
“说来我与姐姐也算是有缘。”昭昭抿了口茶,“前些日子,我那作诗的朋友仿写了你的字给我看,我一见,顿时生了想学习文墨的念头,忙问朋友这是何人墨宝,是否可以上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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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说姐姐行踪飘忽,从不与外人见面,我怕是没这个机会。幸而今日缘分使然,我到了这酒楼,又在檐下风铃木笺上瞧见了姐姐的字,便心怀侥幸,猜测姐姐或许就是酒楼掌柜,厚着脸上来一见。”
席应真听得出昭昭在刻意奉承讨好,问道:“你见我一面有何用?”
昭昭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我想拜姐姐为师。”
“我与你无亲无故,说话不过百句,俨然路人。”席应真笑了笑,“更何况我没有收徒弟的先例,也讨厌没天资的蠢人,费心费力的事我不做。”
昭昭抬起头,定眼与她对视:“姐姐收我为徒的理由起码有二。”
“哦?”
“姐姐知不知道梁惜梁老板?”
“他名头响,云州的生意人都知道他。”
“那您定然也知道他在青崖楼附近有一处货仓了。”昭昭诚恳道,“姐姐若肯收我为徒,让我跟着学些本事,我便把货仓的地免费给姐姐使,您可以拿去囤货,也可以把旧梁拆了建新楼。”
席应真轻轻笑了,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小姑娘,你有诚意,但这诚意未免太小。我三个月的利润便够买那块儿地,可我三个月却不一定能教出个像模像样的学生。若收下你,岂不是误人误己?”
昭昭无言以对,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天资如何。
于是平了平心绪,说出下一条理由:“姐姐若肯我做徒弟,能帮这楼里涨不少营收。”
“说说看。”
昭昭指了指茶案上修逸的诗作:“方才姐姐也说了,有人千金买诗,我怕是要出名了。”
席应真起了点兴致:“那又如何?”
昭昭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但念及席应真开了好几年黑店,想来也不是个多有道德底线的人,便道:“我若真有了名气,日日在楼里坐馆,一来能吸引爱风雅的客人,二来还能卖诗赚钱。”
席应真反问道:“你刚不还说自己是个大字不识的泥腿子?”
昭昭再次拱手:“所以得请您一边教我文墨,一边帮我代笔。铜臭气我来沾,钱全由您来赚。要是我名声臭了,没人再买单,您一脚把我踢开就行。”
席应真这下是真被昭昭逗笑了,卧在躺椅上笑得摇曳生姿:“小姑娘,我若有心思赚这份钱,早就这么做了,哪能轮到你来?”
这话不好听,却是实情。
昭昭的心沉下去,暗叹一声可惜。
她被赶鸭子上架,虽然遇上了对的人,但又因为自己毫无长处丢了机会。她想起自己方才对修逸说的那番话,不由羞红了耳朵。
话已说尽,昭昭的两板斧都不管用。她起身就要告辞,席应真却开口了:“小姑娘,你想拜我为师,本该说说自己有哪些优点,你却一直在说钱钱钱。”
昭昭不解地看向她。
席应真将昭昭上下打量一番:“你年纪轻,长得漂亮,会使手段,脑子清醒也豁得出去脸。而且你手里还有梁老板的地,想来与他关系也不浅。”
“你不夸扬自己的容貌,也不炫耀自己的人脉,大概是因为你觉得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足以放到谈判桌上。这很好,我欣赏你。”
她毫不留情地点出昭昭的鄙陋:“可你只跟我谈银子利益,未免有些荒谬。商人重利是不假,但我难道缺你那点儿银子么?”
“你觉得自己一文不值,又把兜里的三瓜两枣看得比天还高。这种习性我只在一类人身上见到过……”席应真笑了笑,“你不会是个妓女吧?”
昭昭愣住,若说方才只是挫败和失落,现在则是被人踩住尾巴的羞恼。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言行举止会透露着生平经历,哪怕脱籍文书已经在办,别人也能看出她从前是个妓女。
“我是。”昭昭掐了掐掌心,坦然地笑了:“刚赎身脱籍,习性还没改过来。”
席应真瞧着昭昭羞红的耳尖,指着旁边的椅子:“坐回来。”
她声音柔柔的,像是醉人的风。昭昭被哄得乖乖坐下,听她问:“你想跟我学什么。”
“文墨。”昭昭想了想,又说:“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