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百姓不知道为何澄清观里冒了三天的青烟,纷纷议论一定与他们那晚上做的梦有关,说是九恒山上山崩地裂,有妖怪作祟,道长们为了除祟,整整做了三天法事才把那妖怪降伏,所以就冒了三天青烟。
更有说书人把这件事编成话本在茶楼里传说,因为他们都梦到那晚的异象。
大殿内静谧的掉根针都能听的见回响,赵颐真正经危坐,表情严肃的可以吓退妖魔鬼怪,气氛凝固的像是弟子们干了毁天灭地的事。半响过后他才开口道:“如何?”
几人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话还得大师兄褚青甫说:“弟子惭愧,今后一定潜心修练。”
赵颐真道:“嗯。那大魔法力高深,你们也见过了,今后可还有除魔卫道的决心?”
几人相继沉默了,修道至今也只有褚青甫进入化神阶段,自己那点法力遇上大乘期那样的大魔连保命都不够,如何除魔卫道?
赵颐真坐在那揉着额头又道:“没关系,这也不能怪你们怯懦,那样的大魔当年也是合八人之力才将他伏诛。”
说到这几个徒弟黯然伤神,师叔祭阵的一幕在他们心中挥之不去,也没心情去考虑师父会不会罚他们,几人心照不宣,褚青甫道:“师父,我们见到师叔了,他用自己最后的一点灵体祭阵封印了大魔。我们没能保住他,弟子惭愧至极,还请师父责罚。”
褚青甫以为那魔灵即将出世害的师叔祭阵伏魔是他们几个擅闯后山造成的,自己白修了一百多年的道,对这次任意妄为非常惭愧,自责。
“还请师父责罚!”
“······”
魔灵即将出世岂是他们几个能左右的,只是赵颐真算着日子快到了,大师兄的灵体已是最微弱的时候,若无人帮他,那魔物必然伺机冲破法阵,为祸世间。
叫他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徒弟去帮一把,也算是给他们修行的路上增加些历练。
赵颐真没打算真罚他们,张至晦最后的灵祭让他哀悯难言,谁都无法逃开命格的束缚,就算是魔也不能。
人间的百年安宁是张至晦用尽自身灵体换来的,可百年后呢?
赵颐真极少叹气,今日忍不住道:“为师未曾想要怎么罚你们,既然见了师叔,又有悔过之心,那便在祖师面前好好参悟,不枉师叔护你们一程。”
说完便起身拂袖离开,留弟子们跪在殿内给祖师磕头认错。
澄清观就那么大点的地方,他出了大殿竟不知该往何处去,在门口徘徊了片刻才漫无目的挪着脚步在道场上溜达,完全没有注意后边一直跟着他的徒弟。
“师父。”
“······”
赵颐真出了殿门在道场上来回踱步,心中有甩不开的思绪,蛮姜叫他都没听见。直到两人差点撞个满怀赵颐真才发现小徒弟正跟着他绕圈。
“是阿蛮啊,你找为师何事?”
赵颐真见是他便收回思绪道。
蛮姜慌乱的往后退了两步道:“师父,您跟我来。”
赵颐真疑道:“去哪?”
蛮姜二话不说拉起他师父的手就往观里的一处高台上走,然后略施法力两人瞬间就站到了九恒山的最高处,便是澄清观大殿的屋顶上。
赵颐真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蛮姜便指着他们那会闯过的后山开口道:“师父,您看那里是师叔祭阵的地方,现在整个山已经塌陷,但是我们和山下的村民仍旧平安无事,这不就是师叔想看见的吗?”
“······”
赵颐真惆怅万千,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片刻后蛮姜又道:“所以您不必感怀,师叔他还在那里,您若是想他了可以站在这里看看。百年后我们必然守护他守护的。”
道以无心度有情,一切方便是修真。
说到底他还没到那个境界,免不了俗尘喜忧。赵颐真触动不已,这哪是徒弟?这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自己正懊恼曾经没能阻止大师兄祭阵,这么多年过去了,唯有他来安慰自己。
那几个徒弟不是说不好,徒弟们敬他,被规矩阻隔在两端,可能领回来的时候没有过多的教导他们,跟他总是差些寸尺。
山风呼啸在耳畔,道袍被吹起飞扬在身畔,师徒俩毅然伫立在最高处,眺望人间。
澄清派往后的修行是师父与徒弟共同进阶,此事之后赵颐真领着徒弟又修行数十年,在此期间蛮姜从未下过山。是他自己不想下山,搞的其他师兄弟以为是师父惯着他。
但在一次守殿的时候收到了一份福愿,不是别人正是本地县令家的长子成婚,新娘便是叶归春。两人相依一起来到扶桑树下还愿,婚期定在下去初八,今日是来报喜的。
县令长子才貌双全,监察司里任职,要比叶归春年长几岁,算起来已过而立之年,搁旁人这个年岁儿子都会背书了,应是苦等的良缘,两人能结为夫妻已是不易。
蛮姜起初还惊诧小叶子竟要成亲了,在看过她夫婿的命格后,打心底为她高兴,凭空画了张平安符咒印在两人眉间。
这日之后他像是解开了某个牢固的绳结,整天嚷着要下山。
赵颐真以为他放不下俗尘,心里惦记儿时玩伴,青梅竹马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他,心里肯定不是味,这小子大概是要下山抢亲。
可不能让他坏了这么好的姻缘,于是赵颐真每天找个由头说他这个符咒没画好,那个口诀背错了,自己这几天胃口不好让他去山里找些菌菇回来换换胃口,就这么一直拖到叶归春成婚当日,终于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