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事情,吴柏生没有太在意,他平日根本不看这些。领勋同期开的这五家店选址都在各区的商场,他不是很认同,因为商场就势必要做晚市。他自问分身乏术,没有办法同时兼顾六家店。对方指派的专员,是上次来店里穿全套职业装的年轻女孩。既有口才做长篇赘述的信息沟通,他简短几个字的疑问都能回复不短的几篇小作文。如果他坚持,对方还有耐心,跑到老店蹲守,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阵仗。
吴柏生冷眼交手了几次,有了自己的判断。领勋披着专业热情的外壳,其实没有把他当回事。他在整个合作中,或许和新店收银柜上的文创摆设一样,是个吉祥物。
随后迅猛飞速的新店装修,推广应酬中,他只参与不得不露面工作的部分。毕竟彼时他也忙于在岛屿和市区奔波。
直到员工招募,他原是想认真对待。毕竟长时间的营业时间中,后厨和保洁,吴柏生很是看中。挂了吴记的名头,他也不想水准偏离的过分。
领勋不这么认为,不过是扫地清洁擦桌,洗碗这些事谁不会做。关键是人力成本如何做到最低,财务报表才能够的上好看。这场投资,说不清是不是儿戏,资方明显不是为了煮面赚钱,而是有别的打算。
后厨和食材也同样的思路逻辑。领勋专注这个赛道,早有统一的工厂供货,大部分的餐点都能提供。厨师需要做的只是打开冰箱,加热这些预制浇头。捞面到碗里后,完成漂亮的摆盘,做好食客拍照打卡的准备。不要说是只做午市晚市,商场如果能在早上十点前开业的话,再增加个早餐也未尝不可。
吴柏生是失望的,他自幼被教导,做一件事要像一件事。踏上社会后,经历却是一次次曾坚守的规矩被推翻。是的,在他散漫不羁的皮相下,虽然他陷在混乱的世道遭遇,吴柏生本质是个纯品守序的孩子。
他可怜的挣扎就是放弃,做好了合作失败的心理预期。吴柏生其实在某个夜晚,乘着吴珍珠睡着,清点了他的积蓄,翻看了整迭的往来合同以及沟通邮件在内的所有资讯。会付出一些代价作为学费,但他还能承受,不会影响到吴珍珠。也是在那个夜晚,他开始踌躇如何对周若栗说再见。
间中回来时,遇到告他的那个阿姨,他心软了。开在旧城区的这家新店,他照例配合去参加开业活动。原本影完相,他就想回岛屿,这位姓朱的阿姨叫住了他。
朱阿姨住在店附近的老式里弄,可怜巴巴的问他是不是老板。穷苦带着的低声下气,喃喃说自己需要这份工作。打杂,清洁,什么都能做。朱阿姨说她的孩子遇到事情,躺在家里,需要人照顾。朱阿姨的配偶甜言蜜语把她带到海城后,就恢复了本性,孩子出事后,不见了踪影。她只需要每天比别人多一个小时的工休,让她跑回去安顿下孩子。
吴柏生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要了她的电话,现场没给肯定答复,心里已经应诺了下来。
隔天他自己打电话通知录取,朱阿姨激动的又提了个微弱的请求。她不是海城人,不打算在这里养老,可以不缴纳社保吗?她也能省下个人缴纳的部分,她愿意给老板给公司签字写申请。吴柏生是不同意的,并表示人工还可以商量。架不住她几次来电,发给他的照片展示了困苦的居住环境。联想到朱阿姨四十八岁的花白凌乱头发,吴柏生交代了领勋派来的收银,他原话是确保这个阿姨的到手工资。
至于灰指甲,他是真的不记得。印象里,朱阿姨的打扮清贫但干净。如果他看到了,考虑到食客的卫生健康,这件事不会如此处理。
长长的交代完,吴柏生的喉结滚动咽下一口水。这才有余力,借着将水瓶放在桌上的瞬间,望向周若栗。
周若栗面无表情,碎发微散在腮边,那双有神的黑瞳同时定定的看着他。
cp小剧场
李锦姿:我还在呢,要py回家py!占了午餐时间还强迫吃狗粮。
请多喝水
吴柏生的手机持续在震动,隔着宽松牛仔裤贴着大腿,他不想拿出来,怕被看到什么不合时宜的来电显示。没有铃声,但震动的声音没停。
“电话响了。”周若栗说完侧身转向李锦姿,“领勋什么态度?”
吴柏生的左脚撑着地面,就力滑动工学椅,离开桌子一点距离。取出手机看了眼,然后揿暗屏幕,克制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对话中。
“领勋不满意找不到吴柏生,觉得他不配合是最大的麻烦。至于其它的事情,他们搞得定,不算什么。”
周若栗微点了头:“我估计也是,网上骂的难听,热度有了。”
“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不然搞到没生意,大家没必要。”周若栗接着说,“而且也不好听。”
她沉默了几秒,又看着吴柏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他当然有,不是交代,也不是真有什么话说。他有浓浓的心绪要揽着她倾述,他蕴储许久的‘我想你’上不得台面。
吴柏生摇摇头,声音很低,“没什么”。
“你先回去休息,没什么事情。我待会也要先回公司。”周若栗不是不失望,但他不想说就算了。他已经整个人没有神采,委屈又可怜,身上还有消毒水的残余气味。
“吴老板,路过前台,顺便交代让她们帮我冲杯咖啡进来。”李锦姿含着趣味的打量这两人。这个男人运气好到轻松,总要叫他做点事情。
吴柏生将空水瓶丢入会议室垃圾桶,应声先走,留下她们继续。临走等到不见背影,没再和周若栗有视线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