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砖瓦上水渍斑驳,今日天气不好,又下了一整日的阴冷小雨。想来是淮宁身体不适,估摸早上都没能起得来身,这会儿应才好些。
行至殿外时门口宫人匆匆行了礼,见颜礼已走到门边了才打开半扇门,着急请他快些进去。
“外头风大,陛下受不得凉,您快些进去吧。”
果不其然颜礼前脚刚踏进去,那两个宫人急忙就关上了门。
殿内暖气很足,不仅四处生了炭,还燃了些暖身的香。
淮宁半身侧靠在轮椅上,瘦弱身形上披了件月白鹤纹大氅,衬的他脸色越发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经风,似是挣扎着勉强起身的。
他掩面低咳,身旁那人半跪在地上为他扣背顺气。
见颜礼到了,他有些疲惫的掀起眼帘望他一眼,微颤着抬起手来挥退一旁的小太监,边咳边指他面前的软椅:“颜使臣自便吧。”
颜礼行了礼后倒也不和他客气,只是坐下后看着淮宁又咳了两声才止住时眉眼不自觉微皱起来。
他忍了又忍,见淮宁终于缓和些方才开口:“陛下若是身子不适…”
“朕没事。”
话未说完便被淮宁打断。颜礼轻叹一口气,只好作罢。
“昨儿秦温拉拢你不成,便是今日又有新花样了。”淮宁喘了口气,“他请你一会到撷芳殿赴宴,不醉不归。”
殿内格外暖和,这个温度对淮宁来说刚刚好,对颜礼而言却有几分热。
他拿过小几上的扇子自顾自扇着风,倒也不着急接话,沉吟片刻方道:“陛下,外臣有一不情之请。”
谣言四起
淮宁心下想着这个人就喜欢答非所问,便也由着他去了,很快笑着应允:“你但说无妨。”
“外臣想尽快动身前往秦大人被提拔至京城前任职的滁州。”
“何时?”
“明日。”
淮宁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松了松,眸中闪过一瞬的晦涩难辩,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颜礼:“颜使臣不像是雷厉风行的人。”
“外臣遇事当机立断,既然已经有了对策,自然不会拖泥带水。”
“可时间紧迫,在你出发前要上下安排妥当怕是有些勉力。”
“外臣此去,不需要带朝廷一兵一卒,也无需通报滁州官员,只当是负责开市通商的商人前去实地考察。”颜礼话锋一转,“昨儿猎宴那匹马是外臣心头爱,到底是不舍它随外臣下至州郡。但马车行缓,劳烦陛下为外臣备上快马即可。”
淮宁默然半晌,缓缓启齿:“唯有你与副使二人独自前往?”
颜礼唇边清冷笑意难以捕捉,随即摇了摇头:“数月前通商明文一出,比外臣先来大淮数月的西域官吏沙齐是最佳人选。他一直负责京中通商走访、开市之事,勒其留在京中自有用处,由沙齐与外臣同往,名正言顺,更避免打草惊蛇。”
“既如此,朕倒也没有理由回绝了。”
话说间,和安走进殿中,对着二人禀报一声:“陛下,诸位大人皆已在撷香殿落座,只等您与使臣大人前去。”
淮宁望着颜礼等他拿个主意,谁知座上那人浑不在意的笑着,半点没有难住他的意味,反而从容不迫道:“陛下,外臣此来带了些西域少产的佳酿。并非外臣不愿与诸位大人分享,只是实在是数量稀少,外臣私心,便是只想与陛下独饮了。”
淮宁清楚秦温与众臣请的是他使臣大人,再者他今日这个样子也力不从心。
颜礼不愿赴宴淮宁自然会依。只是今日去的都是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他心中颇有顾虑,目光轻晃,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宫中各色佳酿不少,足够颜使臣与诸位爱卿一醉方休。但颜使臣当真不愿去尝尝中原佳酿吗?”
“往后外臣就宿在这宫中,各式佳酿自可日后细细品尝。”
且听颜礼态度坚决,淮宁便也不再强求,微淡笑色攀上脸颊,抬手招来和安吩咐道:“吩咐御膳房备些好菜过来,朕今日单独宴请颜使臣。”
他笑时眼里盛满盈盈光辉,润泽如玉,温软似水,左右都能撩拨旁人心绪。
桌上琉璃小碟里有几样宫样糕饼,枣泥山药糕,乳酪杏仁酥,样样精致。
淮宁不大喜甜,但想来想去估摸着颜礼会喜欢便还是差人备下。他把小碟推到颜礼眼前,正要叫他尝尝,却见和安有些踌躇不安开口问道:“那秦大人与诸位大人那边……”
颜礼悠缓嘬了口茶,见淮宁正等着自己应声,便赶忙放下茶盏自然接过和安的话:“不急,先让诸位大人小坐片刻吧。”
“是。”
和安按捺不住欢喜,嘴角的小旋涡都笑了出来,漾及满脸。他知道从今往后淮宁不再如雨打浮萍那般孤立无援,心中自然是欣慰又替淮宁开心的。
这些年淮宁活的太过辛苦。
他一个下人,难能为主子排忧解难,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是如何刁难淮宁,淮宁又是怎样独自应付这一切。
和安跑到门边时颜礼突然开口,目光投向立在门边手握剑柄的勒其:“和公公,外臣的贴身侍卫同你前去。”他眼中眸光一闪:“他知道该怎么做。”
勒其与颜礼互递一个眼神,和安急忙点头应过,走在前头为勒其引路。
众人在撷香殿久等颜礼不来,面上多挂着些许焦躁,纷纷装作不经意间瞟着坐在主位旁的秦温。
周围人给李准和楚知让使了个眼色,二人作为秦温的左膀右臂,在朝堂上也被视为最与秦温交好的,他二人开口让秦温定夺最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