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反倒是放松了许多,她又道:“可是小侯爷,我们到底是人微言轻,我们夫妇又远在越州,日后若是您再纳个妾啊什么的,岂不是……”
裴清川打断她的话:“嫂嫂尽可放心,我此生只娶她一人。”
“可你那般的高门显贵,怎么可能……”
裴清川紧紧攥着闻昭的手,神色认真:“我裴清川在此起誓——”
话未说完,嘴巴便被人给捂住了。
他垂下眼皮看着闻昭,眼底盛着喜色和温柔。
闻昭又拿开自己的手,转身对杨氏道:“嫂嫂,我……我相信他。人生不过几十载,我纠结许多,又同他纠缠许久,我也想明白了,与其这样反反复复下去,不如顺心而活,我知道他在意我,我如今也在意他,这就够了。”
临近新禧,这场持续已久的雪终于停了,越州从来都积不住雪,晴光不过几天便消融了。
杨氏大着肚子站在院中,安排着院中仆从的任务,檐上不时滴下几滴水,徐贺钦站在她身后,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恨不得即可带她进屋休息。
待院中人一个个领了差事各自散去,徐贺钦便扶着她,又仔细看过她是否有不适,才说:“府里只有咱们几人,何必如此操劳?再者,你既然是将过节的一应事给了昭昭,就让她放手去做便是了,结果是怎么样的都行。”
杨氏如今性子大,在徐贺钦面前更骄纵,稍有不如她意的,便会狠狠拧他一把。
“小侯爷是什么人,咱们怎么能跟从前一般随意?而且昭昭这是头一回和你我一起过年,家里好不容易这么多人,我就要过的热热闹闹,你嫌我们麻烦啊,那你去衙门好了。”
徐贺钦托着她的腰轻揉了揉,笑着解释:“没说不让热闹,就是怕你操劳。”
杨氏轻哼一声,看着院里崭新的灯笼,笑意就没落下来过,她拍了一把徐贺钦的手,嗔他道:“昭昭还小,我说你这当兄长的,也是作怪,她和小侯爷许久未见,如今正是浓情蜜意,难舍难分的时候,她体贴我揽下这麻烦事,这数九寒冬的,在外头站一会儿都冷的发昏,你怎么还当真舍得让她一个小丫头跑来跑去的。”
徐贺钦讨饶:“清儿——”
杨氏抬头幽幽看他一眼。
徐贺钦捏了下她的脸,轻笑出声,正声道:“该采买的我早就已吩咐女使买了,昭昭不会很忙的。”
杨氏这才放心,没走几步,她抬头看看太阳,又道:“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还不回来,许是要在外头吃了。”
徐贺钦点头:“小侯爷临行前倒是同我提了一嘴,应是不来了。走吧,你先去吃,你如今是最紧要的。”
“你牙酸不酸啊。”
“不酸。”
……
西街,闻昭举着徐贺钦列的单子站在街头仔细瞧着,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长街两边商铺林立,就是不见她想找的铺子,一时愁上眉头。
已是腊月二十五,年味儿愈浓,满街人头攒动,皆是置办年货的人,闻昭停步看着手中东西,没注意四周。这时,几个稚童拿着炮仗吵闹着跑过来,她躲避不及又被旁边行人给撞了下肩膀。
她本就身子瘦弱,脚下也站的不稳,一来二去的险些跌倒,她勉强稳住身形,下一瞬就被揽入一个含有清香的怀抱,清冽的声音同时在头顶响起:“没事吧。”
闻昭说没有,仰头看了来人一眼,丝毫没将方才的事放心上,反倒是看着手里的纸,颇有些发愁:“兄长说要买红纸写对联,他说了个铺子,但我没看到呀。还有新历书,这个也得买一本。我看看啊,咱们还有幡胜和金彩要买,对了,还得买一些梅花笺纸,兄长还得写拜贴——”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小,久不见回应便抬眸,有几分怨恼:“你怎么……”
却见裴清川唇角含笑看着自己,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愤愤看他:“裴清川,你笑什么啊!”
裴清川视线从她亮亮的嘴巴挪开,轻咳一声,“给你买的红薯好了,昭昭,是不是该去吃午膳了?”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
闻昭将纸塞到他怀中,接过红薯掰开,递给他一半,自己举着剩下的一半咬了一口,仰头向他低声抱怨:“满大街都是人,酒楼定然人也少不了,不想去。”
裴清川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果真是触之温绵细腻。
“没关系,今日不急着回去。”
闻昭没在意他的动手动脚,还是不想去人挤人。
最后还是拗不过,被人捉着去了酒楼。
果真是等的比平日多了几刻钟,闻昭这一早上随街买的吃食早就填饱了肚子,没吃多少便搁了筷子。
裴清川给她夹了一块鸭肉,温声哄道:“吃完这块就走。”
闻昭幽幽看他一眼:“这话你都说了三回了。”
“这次是真的。”
“但我真的吃不下了。”
裴清川想了想,身子往前,笑道:“这样,如果你吃了这块肉,我就——”
他说着余光看到一个人影,裴清川压低眉宇,忽地止住了话头,闻昭疑惑:“你就怎么?”
裴清川收回视线,看着她,继续道:“我就——”
“闻昭。”
这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裴清川磨了磨牙,怎么就这么煞风景!
闻昭转过脸,不由得一怔。
竟是形容憔悴的王徴,他一袭白衣,瞧着清瘦无比。
“好巧,你……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