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是万魔之魔,容色绝世,自然无人能及。”谢景行无奈,见他一顿乱卷,连忙顺着毛摸。
“既然如此,看我便好,看什么美人图。”殷无极似笑非笑地瞥他,抬手一抽,便把师尊研究了一半的美人图没收了。
他还顺口找了个借口,道:“南疆蛮荒,巫族秽乱。这个归我了,您是皎皎君子,不许看。”
谢景行顿住,他也听出,殷无极是在随口诓骗,实则是要这卷画册,却不准备让他深究。
但这么个理由,实在是太幼稚了些。
“您心里在骂,觉得本座不讲道理呢。”
殷无极将画卷收回袖中,显然是没有还给他的打算,反而倒退两步,轻笑。
“是啊,本座就是不讲道理,看不得您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半分,先生第一天知道?”
“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谢景行失笑,垂衣敛袖,墨发飘飘,悠然道:“帝尊倾城之貌,至尊地位,何必纠结于这些寻常小事?”
殷无极看着他身姿如仙神,光风霁月的模样,眨了眨眼,细密的眼睫倏忽垂下阴影,又笑着扬起,绯光流转。
“您总是夸本座容色甚美,过去,还曾促狭地唤本座‘小漂亮’,甜言蜜语的,不正经。”
“不正经?”谢景行又笑了,“这普天之下,可无人敢说圣人谢衍不正经。”
“那是圣人装得好,有些伪装,戴了一辈子,自然也就成真了。世人都觉得您仁德雅正,谁知道您那样霸道不好相与。”
殷无极瞥他,却暗示性地拂过自己的后腰处,在谢景行明显顿住时,他灼灼一笑,皎若太阳升朝霞。
“可惜您的记忆有残缺,否则,我细细把九幽之下的事情与您分说,条条控诉您的过分之处,您还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难道神魂烙印还不是最过分的事情?
“坏,圣人最是坏心眼,坏透了。”殷无极凑过去,明明温言细语,却似步步紧逼,恃美行凶,“您难道忘了,您按着我的脖颈,逼迫我叫您……”
帝尊顿了一下,看着谢景行正在等待他的下文,却有些高估了自己,当着他温柔的眼神,却是叫不出口。
谢景行看过那灵位,知晓他将言未言的下文,宛如看穿了他在无数长夜中难明的心思。
白衣书生不等帝尊开口,径直牵住他的手,淡淡笑道:“卿卿吾妻,该走了。”
第36章别崖借剑
陆机停下脚步,折扇轻摇,看着根系深深扎在山体中的榕树。
不见天日数千年,树叶依旧呈现深沉的碧色,周边浮着一簇簇萤火。
失踪的弟子,正被藤蔓悬挂在树干之上,昏迷不醒。
“张师兄,我来救你!”理宗弟子尝试放出一只术法生成的灵,试图接近那树根处。
却不料,灵气刚一触及那美丽而无害的萤火,转瞬间就被烧成灰烬,反噬让他呕出一口血。
封原把理宗那个救人心切的弟子捞回来,替他疗伤。
这萤火是杀招,见人即焚,实在危险。如何才能不惊动萤火,将同门救下来?
少年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主意。
“这棵树的年纪,比你们这些小东西加在一起都大,不想死就别随意靠近。”
青衣白裳的魔宫丞相手中一转,判官笔浮现在手中。他于虚空之中写出一个“静”字,蠢蠢欲动的藤蔓根须安静下来。
“陆先生?”见陆机踏入这漫天萤火之中,风凉夜连忙道,“您一定要小心,这火焰不简单。”
这一路上,他们开始还不服气谢景行将他们交托给陆平遥,只以为他是个寻常散修。
可数次遇险,都是这位神秘莫测的散修将他们救下,少年慕强,他们喊“陆先生”一个比一个欢。
“三味真火。”萤火漂浮在他的身侧,时而幽深,时而明亮。
陆机青衣广袖,闲庭信步,那火焰仿佛避惧他,纷纷让行。
他似笑非笑,竟是伸手捏住一团萤火,道:“刚刚苏醒的雏鸟?懂些规矩。”
那一团萤火跳跃在他的掌心,有点想跑,又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好似在讨好大能。
魔门军师笑了,他手中仍然执着那书写史册的判官笔,漫不经心地扫过树上悬吊的弟子们,卷起衣袖,再写了一个字。
“落。”他悠然开口,言出法随。
藤蔓顿时松开,被悬吊许久的弟子纷纷从半空中掉下来。
萤火似乎背后有主人,不欲与他为敌。那些幽幽的绿光向高空飞去,不去触碰这些弟子的衣角,以免把人给全点着了。
心、理二宗的人连忙奔上前,去接住自家失踪的师兄弟。
“这妖树,看上去好像并不想为难我们?”风凉夜上前,想要去捞自家倒霉的小师弟陆辰明。
但他慢了一步,那名为陆平遥的青衣散修,顺势张开手臂,轻轻松松地接住从天而落的白衣少年。
少年像是一只小小的雏鸟,拽住救他之人的衣角,蹭进他的怀里。看上去,莫名有些可怜可爱。
“小东西。”陆平遥伸手摸了摸他的骨相轮廓,总觉得有些眼熟。那是一种血脉间的熟悉与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