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刚在祠堂里头吃了个流水席,这会儿实在吃不下了。
林樾和沈凌之又在路边转悠了两圈,在卖豆腐那家定了两块豆腐,给了钱让人给他们留着以一会儿再来拿,随后又买了两杯姜蜜水,入口微辣,又带着一丝回甘,偶尔喝一次也很不错,再之后就停下来了,掀开篮子上盖的麻布开始叫卖自家的点心。
“清香可口的荞糕,两文钱一块,三文钱两块儿了,买一块儿不吃亏,买两块儿更划算。”
买的人果然不多,但还是有几个拉着自家大人过来的小孩儿,一瞧就是方才没吃够的。
因只带了一篮子,林樾和沈凌之。也没傻站着,一个人卖点心,另一个就去周围转转,他们叫卖这会儿路上又多了一个摊子,卖的是炒板栗,还有一家正忙着搬桌子,也不知道是要卖什么。
社日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日暮西斜,眼看天快黑了,才陆续有人离开,脸上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林樾他们也卖完第二篮点心准备走了,本想着只能卖完一篮子,结果后头来买的还挺多,那一篮子一个时辰就卖完了,最后林樾又跑回家把剩下的全带来了。
夜深人静,社日带来的热闹喧嚣已经完全褪去了,第二天的村庄又恢复到以往平静祥和的样子,天刚亮就有人背起竹筐,拿上镰刀下地去了。
太阳东升西落,林樾还在掰着手指算什么时候能再赚够一两银子,县城里就传来消息,要收秋税了。
沈淮之和林樾从县城回来已经是一旬之前的事了,过去这么多天,沈家还是没能买到田地,沈广初中途又来过一趟,但只是说有两家人有卖田的想法,但还没能下定决心。
沈家一共十六亩田地,今年都免了税,沈淮之的名下还能再有三十四亩田地免税,期间沈淮之和林樾商量过好几次,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是没法儿买三十多亩田地的。
沈淮之再三考虑,还是觉得他们再买个十几二十亩田地是相对最合适的,到时候无论是找人来帮忙种还是租给佃户都可以。
“那剩下还能免的那十几亩田地的税不就浪费了吗?”林樾问。
沈淮之摇头,“除了咱们家的,到时候岳父岳母那里再挪去几亩,虽然不多,也算是我们的孝敬,还有我小叔叔家,免税这事儿也算个由头,到时候咱们和爹一起过去,也省得爹年年都惦记着又不敢去。”
“小叔还在家时对我和凌之都很好,之前是没机会,现在有了合适的机会怎么也不能错过,算上这些就去了近一半儿,咱们村里还有几户孤寡老幼,尤其是家里就一个老人带着个孩子的,我也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像这样的人家我们村估计有七八户,也不多给,一家分到一亩,免了一亩田的税收,省下来的米粮也够吃许久了。”
“还有广叔家和芳林姑姑家,他们对我们都很关照,也各分一到两亩,再拿出一点儿算到村里的祭田去,若是有那等读书天赋异禀的孩子,我们也帮个忙,说不准咱们村就会再多一个秀才,甚至是举人。”
沈淮之说完又看着林樾,坚定道:“这些只是我大概的想法,若是你觉得哪里不合适要改的,我都听你的,无论是全买成自家的田地,还是多分一些出去都可以。”
林樾轻笑了一声,不闪不避地看向沈淮之,“我并没有那么大方,村里人我现在也没认全,像你刚才说的孤寡老幼,我也就认识三四户,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林樾说完话音一转,接着道:“但我同意你的想法,一来咱们能免税是因为你的努力,二来你如今是秀才,我是秀才夫郎了,怎么也要大方些,接济一下村人也是应该的,只是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我们也不能做那等冤大头,咱们家分出去的免税份额,每年至少得给我们十分之一的税,不是为这点儿粮食,只是每年都得提醒他们一回,我们愿意帮是我们的事儿,但他们不能觉得理所应当,觉得这免的税就该是他们的,到时候甚至还会埋怨,怎么只分了一亩给他们,这样不好。”
沈淮之点头应了,“幸好有你,想的比我周全多了。”
林樾假意横了他一眼,又接着道:“等明天吃饭的时候,你再和爹娘商量商量,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如果爹娘不同意,那这事儿就再斟酌斟酌,总不能因为外人影响到咱们自家人。”
第二天中午,沈淮之就在饭桌上提起了这件事,把他的打算与考量一一说了出来,出乎意料,沈正初和宋寻春似乎都不感到意外,刚听完就点头答应了。
只是沈正初多说了一句,“这事儿,爹得谢谢你,你爹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了自己的弟弟,只能用你的出息来做人情。”
沈淮之从小到大从来没听过他爹这么说话,顿时有些紧张,眉眼间露出一丝担忧,“爹,你别这么说,小叔叔以前对我们那么好,现在帮他是应该的,我们父子之间哪里就要分的这么清楚了。”
林樾笑着反驳道:“爹,你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你和娘这么多年节衣缩食地供淮之读书,他现在也没法考上秀才,现在做这些是应该的。”
有关秋税,也不是沈淮之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分出去多少,怎么分,还得告诉村长,到时候去县城交税的时候告诉负责税收的官员,所以沈家人商量完,次日就去了沈广初家。
第74章
沈广初家里田地要多一些,家里也不过六口人,还有两个是小娃娃,所以现在还在忙着秋收,社日耽搁了一天多,谷子已经晒干了,就等着扬糠除秕,所以一大早上一家人就忙活开了。
林樾和沈淮之到沈广初家时是中午刚吃过饭的时候,出来给他们开门的是沈岩之,浑身灰扑扑的,尤其是脸黑得不行,显得牙齿都白了几分。
“是淮之啊,弟夫也来了,快进来家里坐,今天在扬场,家里乱糟糟的,你们别介意。”
沈淮之摇了摇头,“家家都这样,堂哥你多虑了。”
快到灶房门口,沈岩之才想起来问,“今儿突然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淮之点头,“是有些事儿想要和广叔商量。”
沈岩之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打趣道:“我就说嘛,没事儿可不见你来我家坐坐,但凡来那都是有事儿。”
沈淮之回道:“下回得空一定过来,到时候堂哥您别嫌弃。”
“这是什么话?你来家里我们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到时候也让你侄子侄女沾沾你的喜气。”
三人刚进屋,沈广初就笑着招呼道:“淮之,樾哥儿,快进来坐,可吃过饭了?要是没吃让你们婶儿给你们做。”
沈淮之连忙摇头,“在家吃过了才来的,广叔,不用忙活。”
几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沈淮之才说起正事,“广叔,我们一家人商量过了,关于田地的事儿,我们打算……”
沈广初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来询问买地的,正想说这几天又问了不少村里人,已经定下来了六亩水田,都是上好的肥田,种水稻最好。
没想到转头就听到沈淮之说要将名下的免税份额让出来,沈广初惊讶极了,他当村长这些年不说兢兢业业,但也算对得起良心,对村里最穷苦的那几户人家也都有关照。但毕竟能力有限,也帮不了太多,没想到沈淮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胸襟。
还有林樾,才十几岁的哥儿,看着这十几亩田地的秋税,好几石的粮食,居然真的能答应让出来,真是让人敬佩,不说别人,只说他自己,这要是他家的,他肯定是没法儿做到这么大方的。
再回想沈淮之说的话,这分出来的还有他家的一份儿,沈广初真是狠不下心拒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淮之,樾哥儿,这事儿不是小事,就算你们一家人商量过了,但万一过两天又后悔了呢?这话一旦说出去,感激的是大多数,但村里没分到的难免会有人看不惯,万一到时候你们又有了别的想法,村里人的闲话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容易像架在火上烤一样,进退两难。”
“总归距离收税还有三天的时间,你们再认真考虑考虑,若是真的定了,那三日后就定下每家的份额,到时候叫他们来祠堂,在村里族老的见证下,按你们的意思,写个契书,再按个手印儿,每年收的粮食送一些到你们家去,还有祭田,这事儿也得告诉全村人,总要让得了实惠的人心里有数,说两句闲话可以,但若是想当白眼儿狼,那不行。”
沈淮之和林樾对视了一眼,见林樾点了通头,便也跟着点头道:“那就听广叔的,我们再回去商量商量,两天后若是定下来了,当晚就把商量好的份额写成契书送过来。”
“好好好,这几日我都在家,你们随时过来。”
说完了正事,两家人又都还有活计要干,沈淮之和林樾便告辞离开了。
临走前,沈广初又将田地的事说了,并且保证道:“你们放心,村里但凡还有想卖田地的,我一定帮你们联系,就算真的没有,等去县里交税的时候,我也帮你们多买点儿好的荒地,像咱们村东边那一片,每年长的野草都茂盛的不得了,种水稻麦子肯定也差不了,到时候再雇几个人,开荒也要不了几天,再多施些肥料,来年春天肯定就能把作物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