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明月高悬之际。
阿兄终于也回到了府中。
他一袭黑袍,衣角沾了夜间的露水。
我迎上去,扑进兄长的怀里。
「哎呀,说了多少回,不必等阿兄,阿兄回府时辰没个准信的。」
我将阿兄抱得更紧了些。
他嘴上佯装严肃:
「青漪你已经及笄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这般没大没小,即便是兄长也要避着些。」
手却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带着宠溺轻轻拍了拍。
从小,兄长醉心玄学,说得最多的,便是等我出嫁之后。
他便去做一个潇洒道人,游历江湖,赏遍名山大川。
他厌烦家族中的明争暗斗,只想执剑天涯,观潮起潮落,快意地闯荡一世。
如今却为了我,困于朝堂之中。
每日殚精竭虑。
兄长携着我的手,一路穿过庭院回廊。
兴致勃勃地将我引入书房。
踏入屋内,目光所及之处,书桌上不见那寻常的笔墨纸砚。
而是摆满了色泽绚丽、花样繁多的绫罗绸缎。
兄长满脸笑意,献宝似的说:
「青漪,瞧瞧这些,皆是阿兄特意为你挑选的衣裳布料。」
「你且细细遴选几样,明日便送往霓裳馆,那儿的裁缝师傅手艺精湛,定能将这些布料裁制成最为精美的衣裳。」
「让你风风光光地去参加清谈会,气死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宵小之徒。」
这任性的模样,丝毫没了平日里威严的家主姿态。
我捏着绸缎,不禁眼睛一酸。
兄长急忙伸手来擦我的泪。
「怎么哭了?」
他温声哄着,说起从前的事。
「青漪,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我才四岁,心里气急了,唯恐你会分走爹娘的宠爱。」
「当时阿娘摸着我的脑袋,对我讲,生妹妹不是要分走爹娘的宠爱,而是爹娘伴你终有时限,但手足却能陪你一辈子。」
「后来,爹娘去世,我们俩跪在祠堂,守了一夜的灵。你自己都冻得跪不稳了,却担心我冷不冷。」
「那时我才真正明白爹娘的意思。」
烛火晃了几晃,阿兄的影子跟着摇动。
见我止住了泪水,阿兄摸了摸我的脸颊。
「青漪,阿兄从未有过遗憾。无论浪迹天涯还是坐镇朝堂,关键所在,是你能平安喜乐。」
「你若一切安好,兄长便放心你闲游四方;若是有人欺负了你,哥哥定要为你讨回公道,让那人付出代价。」
「这是阿兄身为手足,该为你做的事。」
「更不用说在祖父大伯他们决心放弃你时,于阿兄而言,他们已经不再是亲人。」
「所以,青漪切勿自责。」
「唯一可恨的,是毁了我们兄妹安稳日子的祸首,卢谨川。」
我鼻尖泛酸,握紧了阿兄的手。
「我一定要卢谨川付出代价。」
「绝不心慈。」
如此,才对得起阿兄甘愿放下的山河风光,和我们这三年来的苦痛磋磨。
可喜的是,鱼儿已然咬钩了。
小说《与君长小说》第5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