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雪低头看着神色痛苦万分的人儿,却觉得越发的看不透他了。
毒发当真是极为难受的,五髒六腑都如同被烈焰灼烧般的痛着,但又会觉得身体很冷,谢辞不自禁的将被子裹得很紧,却仍旧缓解不了多少寒意。
江怀雪坐在床头,将谢辞扶起来靠着自己,又用被子将他裹得更严实了些,然后将自己的手探到被子里,捂住他冰凉的双手,顺势将内力渡过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谢辞在剧痛缓和下去的时候,终于是陷入了昏迷。
江怀雪起身替他掖好被子,出门便看到了已经焦急等待在门外的秋子萧。
“我已经传信给沈渡舟了,不过他赶过来可能都还需要些时日。”秋子萧叹息道,“谢辞怎麽会突然发病这麽严重,之前沈渡舟说有韩末的内力,一年半载都不会再有问题才对啊。”
“半载也快过去了。”江怀雪低头道。
但她却又不禁想到或许并不是半载已经过去的问题,而是谢辞如果突然大量消耗内力,那是不是就会是现在的状况?
秋子萧注意到江怀雪眉头紧锁的神色,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道:“怀雪,我听说今天审问秦汶恩的时候,秦汶恩突然说出歃血盟是谢辞所灭?”
江怀雪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回头看向昏睡在屋内的谢辞,缓慢点头。
秋子萧神色有些许紧张,但转头注视着谢辞的江怀雪并没有注意到。
“那你……可信他?”秋子萧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江怀雪轻声答道:“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信此事,但我想我是信他的。”
江怀雪回答的是她信他,意思是不管灭门之事是不是谢辞做的,她都信他,信的是他这个人。
秋子萧淡淡一笑。
还好,江怀雪至少还是信他的。
那日之后,谢辞修养了好多天都没有出门,而江怀雪越来越忙,竟是也三两日下来也未曾得空来看他几次。
秋子萧倒是来过几次,但每次也都是忙得不行,时不时就传信出去,有时候甚至还急得团团转。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你叫我安心养着,但你什麽都不告诉我,又叫我怎麽安心?”谢辞终于是忍无可忍,将在他房间里来回踱步的秋子萧拉住了。
秋子萧叹息一声:“你知道小怀雪这几天都在忙什麽吗?”
谢辞显然是想错了,他只是淡淡道:“上次蛊毒发作太厉害,可能吓到她了。”
“有那麽简单就好了!”秋子萧更着急了,“秦汶恩当衆说出你就是灭了万毒宗和歃血盟的大魔头,怀雪这些天忙前忙后,但也就要稳不住武林各派了……”
谢辞擡起头,脸色似乎是平静的。
但就在秋子萧以为他已然接受的时候,谢辞猛然一滞,一口浊血再无可忍,落地又四溅开……
宗门邪法(八)
屋子里静得有些可怕,秋子萧坐在窗口等着来信,好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而谢辞坐在榻上,倚着床头似乎疲惫无比,看起来状态差得吓人。
秋子萧偶尔转过头,想说些什麽,但他转头看着谢辞那一副虚弱的模样,却又什麽都不敢多说了,只怕再激得谢辞吐出一口鲜血来。
谢辞现如今的状态,看起来也没有几口血可吐了。
谢辞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用无比微弱的声音道:“怀雪……有两日都没有来过了。”
秋子萧先是一愣,紧接着面露诧异:“所以你这麽长时间就是在想这个!”
谢辞不回答,秋子萧看了他半晌然后又只能放弃了思考。
也对,谢辞现在连死都不怕,在乎的也就只有那麽两件事了,一个是当年的仇,一个是放不下的人。
好一会儿之后,外面的高空传来一声长啸,秋子萧终于等到了他的鹰,起身取下一个信封之后却突然急了起来。
“谢辞,我先要出去一趟,你最好先留在踏云门,不要离开,不然恐怕就算是江怀雪也按不住那些冠冕堂皇的老家伙了。”秋子萧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谢辞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又躺了下去,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微弱到几乎没有多少生息。
江怀雪忙到很晚才终于得空,江湖上许多说得上话的门派都想要治谢辞的罪,不只是因为他灭了歃血盟和万毒宗两个门派,还有一个原因——
这些年来,有不少罪名都被扣到了他的身上,就像湘城的案子一样,有时候是兇手刻意僞装以他的名头行事,有时候是世人找不到兇手,就只能将离奇的案子都扣到他的头上。
这麽些年过去,有哪些是是他做的哪些事不是他做的,世人早已不知晓了。
所以江怀雪想要压下那些声音,就尤为的不容易。
不过好在还有殊剑阁、清音阁和玄清派他们的支持,江怀雪也还是有些底气。
今日她好不容易忙完,却听韩莫期说谢辞一天没出来吃什麽东西,给他送去的饭菜也一口没动过又送了出来,于是江怀雪又準备了些清粥小菜给他拿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谢辞正依桌坐着,仿佛就在等她一般。
江怀雪将饭菜一一摆在他面前,谢辞缓缓睁眼看了看,有些恹恹的转过头,片刻之后却还是端起了那刚好温热的白粥。
“再怎麽样还是要吃些,不然身体怎麽撑得住。”江怀雪往他手里放了一颗梅子蜜饯,“酸甜的,开胃。”
他接过梅子停顿了很久,实在是没什麽胃口。
“我……”谢辞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最后咽了下去,只轻轻道一个好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