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会同意的。”
“我会让他同意的。”宣敏抹了一把眼泪,“早在两年前我就知道我和他不会有善果,如今他凯旋降至,我的梦也该醒了,阿兄若是为我好,就去请圣人将我迎进门吧。”
“不,不可能,我不信!”南王大吼道:“你在骗我对不对?”
真相就在眼前,可是南王不愿意相信,他要怎么能接受自己最崇拜的兄长娶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就是为了巩固江山,就是为了借助女人的名声登上大位?
而自己恨了十来年的人,竟然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困在宫中,渐渐枯萎。
他愣了愣,然后猛地转身。
“你要做什么?”宣相叫住了他。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南王头也不回,“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妃,我愿意用南王之位换她离开。”
“若是你十年前说这句话,是可以的。”宣相道:“十年前,敏娘和圣人约定,等天下大定就会将此事告诉你,你若是愿意,她假死离开,从此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那为什么……”南王猛地转身问道。
“因为你离开了十年,因为你在那之后就娶了妻!”宣相痛心疾首,“她在宫中等了又等,可是你从来不回来,她以为你恨她,每日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
南王再次愣住,他觉得自己腿软的厉害,抬手扶住了凉亭的柱子,“竟然是因为我吗?”
他想起来为了报复她,也为了忘记她,刚到边关就娶了一个小户之女,可是他过不了心里的坎,这些年他纳了无数个歌女妾室,每一个都有几分像她。
“那时候圣人常常去看她,对她也很愧疚,甚至想直接放她走,可是她离开了皇宫又哪里可以去呢?”宣相道:“直到后来,圣人屡次召你回来,你都不愿意。”
也正因为如此,敏娘这才彻底死心,那一晚她喝了很久酒,将圣人误以为是南王,春风一夜后,她生下了皇子。
南王想到圣人那一张张遣他回长安的密令,心如刀割,他恨敏娘,也恨同样抢走了她的圣人,因此才会不愿回来。
现在想来,他到底是有多傻?
回忆太过沉重,南王说完之后,在场的众人久久没有说话,只有一声声叹息响起。
不远处的枝头传来蝉鸣声,像是在催促中南王继续说下去。
南王平复了一下心情,苦笑着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是吾该得的?”
崔叙摇了摇头,“世间之事本就无常,大多讲究个缘分,若是有缘自会在一起,若是无缘,那便只能错过。”
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身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有不得已之处,圣人有错吗?他自然是有的,他的错就在于为了自己的私心拆散了一对鸳鸯,可面对那个位置谁又能忍的住呢?
南王没有错吗?有的,他当时太过年少,看不清局势,宣敏能看到的东西他却不能,功高盖主的道理在任何时候都会被猜忌,因为他的任性,也致使他和宣敏再无交集的可能。
在这件事里,最可怜的就是宣敏了,她生来悲天悯人,在乱世下依旧保持一颗爱人之心,可惜啊,她的好心让她在民间的威望盛起,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乱世之下,任何张扬都是错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
她心中有大爱,却没有保护自己的权势,一个久负盛名的女子,最终变成了男子丰功伟业中的一抹颜色,到最后,连自己的人生都失去了。
可悲!可叹!也可怜。
“你知道我为何对你高看一等吗?”南王问道。
崔叙摇了摇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答道:“是因为,我阿娘?”
“不错。”南王欣然一笑,“你阿娘是个惊才艳艳的奇女子,虽然和敏娘做的事不一样,可是她们都有一颗比男子更伟大的心,只是敏娘没有你阿娘有福气,她遇上我这个负心之人,也养不出一个像你一般的儿郎。”
在得知了真相之后,南王一蹶不振,他满腔的悔恨如同血液一般浸染了全身,他不知道该恨谁,也不知道如何解脱。
他不敢去见兄长,也不敢再去找宣敏,只能每日饮酒发泄。
直到长安城危,圣人垂帘病榻,写下了“谁能解长安之危,便禅让其位”的诏令,他像是突然找到宣泄口似的,疯狂的想将着江山收入囊中。
在他的心中还藏着一丝希冀,若是他登上了皇位,成为大兴之主,那么是不是他就可以再次拥有宣敏,到时候也就没人什么能阻止他们了。
于是,他便在朝中立下誓言,请命带兵收复大兴。
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与当时手握重兵的升平公主一道里应外合,一举打到宫中。
:变数
那时候,宫中也不太平,攻下皇城后,南王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先帝,而是去了后宫,他想见一见宣敏,告诉她,以后的遗憾他来弥补。
可惜的是,他来的太迟了,宣敏没有等到他,在他带兵出征的三个月后,宣敏丢下了年幼的儿子,撒手人寰。
南王到今日也忘不了鲁王当时看他的眼神,是一种仇恨、厌恶到极致的表情,“你到底做了什么?我阿娘到死也叫着你的名字!”
南王没有回答,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后宫,去见了先帝,先帝在见到他的身影之后闭上了眼睛,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他猛然体会到了撕心裂肺的感觉,像是蚂蚁在啃咬着他的身心,痛到极致。
“后来你放弃了皇位,从此隐居江南?”桑榆忍不住问道,这一切仿佛是上天开的玩笑,南王三次错过宣敏,也算是造化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