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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半蹲在林度身前,微微仰起头,修长干净的脖颈和喉结一览无余地暴露在视线中,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撒在碎发上,紧接着顺势而下毫无顾忌地描绘出他优越的五官。
坦白说,他是很有攻击力的长相,即便被他的性格刻意中和得很好,也会时而从细枝末节散发出来。
这种微妙而复杂的气质让他此刻的仰视也显得并不弱势,甚至莫名地勾人。
怪不得刚刚他那么低调地进来,也小小引起了一些克制的骚动。
看着看着,心脏的帕金森好像缓解了不少,但血液里却渐渐有另外一股温热,缓慢,却以一股铺天盖地之势蔓延。
耳边的杂音仿佛上了一层滤罩,林度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但我看着你脑子就一片空白怎么办?”
陆暮西愣了愣,周围人影攒动,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肆无忌惮地昭示着什么。
片刻,他低头轻笑一声:“那你得克服一下,我脸上可印不了你的稿子。”
————
林度上台的时候脑袋还有些飘飘然,之前那种混乱无序的心跳换了一种方式,从“扑通扑通”变成了一声又一声地“砰砰”,坚定而有力地挤压着血液往身体各处流淌。
台上,灯光照在她的头顶。台下,观众们黑压压一片坐满了整个礼堂,整整齐齐地拍手鼓掌。
放眼望去,林度只觉得他们个个面目模糊,不仅放松不下来,反而觉得更紧张了。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泽苏二中高二一班的林度——”她说着开头,眼神几乎是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那张熟悉的脸。
不知道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很快她就在人海里找到了陆暮西,他就坐在前几排,还是最中心的位置,整个人很放松地陷在椅背里,正跟大家一起为她鼓掌。
陆暮西不说话的时候真的看起来很冷淡,但眼神对上的那瞬间,他像是早有所料,嘴角不怀好意一弯,右眼轻眨,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林度熟悉的人。那一刻,好像是在茫茫宇宙漂泊的星球突然与另一个星球共频,对上了什么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的暗号。
神经病啊。
林度用比刚刚职业假笑更大的嘴角弧度掩盖住她忍不住的笑意,匆匆移开目光,继续着后面的台词。
比预想中要好,她并没有忘词,每一句都记得很清楚。于此同时,她还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一直没有离去。
今天坐在底下的观众有些是单位要求,迫于无奈才坐在这里听一堆中学生讲些既没营养又没内涵的套话,还有一些是被抓来充盈座位的无辜初中生,有几个都昏昏欲睡了,再剩下的几乎都是演讲者们的亲友。
这么多的人坐在这里听这场又臭又长的演讲,一大半的人都只是走个过场,大概只有这道视线是专门为她来的。
等多年后,除了这道视线的主人,在场应该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得她在这场演讲里是什么姿态,带着什么样的心情。
早知道应该强行把余斯清跟汤林和抓过来,还能多两个人形记录仪。
林度在心里漫无目的地想着,那些紧张早在不知不觉间不翼而飞了。
“哥哥,这个姐姐刚刚是不是被你逗笑的?”被班主任拉过来凑人头的小学生终于发现了点乐子,兴致勃勃朝当事人问起了八卦,并且很专业地点评道,“她没藏好,演技太差。”
“啊,居然被你发现了。”陆暮西看着这个一脸认真的小女孩,忍不住笑道。
“姐姐下来会不会揍你?这可有很多老师在看唉。”小女孩将心比心了一下,觉得这个哥哥真不道德。
陆暮西佯装思考了几秒,开始逗小孩:“这个姐姐特别厉害,不怕老师,一般都是老师怕她。”
老师怕她?
这在小女孩的心里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她顿时就给自己眼珠子刷上了层滤镜,半是敬佩,半是赞叹地看着台上的林度,肯定道:“哇!怪不得她演讲这么厉害!”
陆暮西被她这副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也跟着看向台上。
林度姿态放松地站在那里,眼神泰然自若地与台下的观众互动,语气不卑不亢,从停顿到断句,一切都是点到为止的好,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即便演讲内容都是千篇一律,正常人类也会惬意地享受完这极具欣赏性的画面和声音。
哪有看得出她有一点点紧张的样子?
或许刚开始有那么一点点,但那几秒对她来说根本是无关紧要。
即便掩饰得再平淡的目光,时间一长也会显得贪婪。
陆暮西久久地看着台上的人。
我早知道。
对于你来说,我的意义可能就是那无关紧要的几秒,而你,不需要看着我也能熠熠生辉。
他想。
演讲很快到了尾声,林度在讲到最后一段的时候看到了不知道从哪里溜进来的余斯清跟汤林和,两人猫着腰跟做贼似的,以为自己很隐蔽,其实显眼到不行,狗狗祟祟坐在了陆暮西后面那一排。
如她所料,两人屁股刚坐下,马不停蹄地就开始作妖。
汤林和抬起一只胳膊要跟余斯清胳膊比心,很快被骂骂咧咧无情拒绝,于是两人各自为政,自己俩胳膊一抬就是俩心。于此同时,俩人还拍着椅背示意前面的陆暮西。
陆暮西回头看一眼,心想这回可能真要被揍了,下一秒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这还嫌不够,很快朝旁边那小女孩眨眨眼睛示意。
于是,台上的林度就看到了台下两前两后大小不一的四个人形心正张牙舞爪地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