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玉无忧不假思索地说,可找什么借口却是个难题。在他看来,无论什么借口都漏洞百出。可不管怎样,他还是留了下来。给出的借口是他想在梧桐观看看经书。实在拙劣。那天晚上他没有干什么,倒是国师问东问西,像完全察觉不到脸上的伤痛似的。
第二天,玉无忧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国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那之后,他再没有在梧桐观碰见过国师,也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传闻。国师的脸真的好了吗?这念头日夜萦绕在他心头。他很想再见一见国师,可是在哪儿能见到他呢?
他老想着这件事,白天也想,晚上也想。直到有天晚上他给玉无瑕送夜宵时,对方问他今年去不去同天节。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说要去。
“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男子汉大丈夫成天窝在家里像什么样子?同天节是何等盛事,你应当趁着这个机会跟着父亲去长长见识”玉无瑕说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诧异地望着玉无忧,“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去。”玉无忧有些不好意思。按例,像玉于温这样的高官可以带一个儿子去同天节,但因玉无瑕自有官职,这个名额便落到了玉无忧头上。玉于温第一次提这件事时他没敢去,闹得玉于温很不愉快,之后便再不提了,但玉无瑕却总是劝他去,今年也是如此。
“你去年不是说不去吗?”
玉无忧紧张地说:“我觉得,今年我身体好了很多,所以”
“太好了,父亲一定会答应的。”玉无瑕高兴道,“你早就该出去看看了。”
玉无忧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玉无瑕望着他,感慨道:“你最近开朗多了,太好了,以前你总是郁郁寡欢,让我很担心。”
玉无忧一愣,又听他说:“你小时候明明不是那样。你刚来那会,虽然很怕我,却还是天天往我窗户上放花放糖,当我是小姑娘吗?那时候你可比现在有意思多了,怎么人长大了就变了呢?”
“这个”
“不过,你最近好多了。”玉无瑕微微一笑,颇为欣慰,“二弟,你现在也是个大人了。”
这天晚上,玉无忧久久未能入眠。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忽然傻兮兮地笑了起来,翻过身,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像要把喜悦锁在怀里。这算夸奖吗?算是吧。或许继续努力下去,有一天他也能和大哥一样成为玉家的骄傲。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窃喜不已,突然,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翻出一个盒子打开,珍重地凝视着盒子里的玉佩。
这次,他一定要找到机会把它送给国师。
仙宇登极宫,就像它的名字一般,这是个仙境一般美丽的地方。它依山而建,远远望去,如立云中。连国最大的财富与权力在此汇集,它就是连国的心脏。长寿殿,则是这颗心脏的核心。
长寿殿中,明灯如昼,馨香似锦,百官依次落座,静静等待着人主的到来。玉无忧同玉于温坐在一桌,也激动不安地等待着。玉于温瞥了儿子一眼,皱眉道:“沉不住气。”
玉无忧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收敛心思,努力保持镇定。大哥可是好不容易说服了父亲带他来,他可不能给大哥丢脸。
时间漫长地流逝着。终于,随着一声嘹亮的“皇帝驾到”,两把巨大的羽扇浮现在宫门。众人起身,行礼,呼万岁。
在洪亮的万岁声中,玉无忧清楚地听到了木屐敲击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两下,每一声都敲在他心上。他微微抬起头,看见一角紫袍从眼前掠过。
“平身。”
“谢皇上。”
人群呼啦啦地站起,坐下。玉无忧看向高台,看向站在龙椅旁的那个人,一瞬间,他失去了言语。国师的脸真的变回来了,不仅如此,他散乱的长发编成了一股,庄重地垂在脑后。他脸上没了往日的散漫,眉目低敛,神情肃然,气度因此更显华贵。玉无忧呆住了,这一刻,他觉得国师真像画像上的神明。
国师落座了,在皇帝右下方,与吕相相对。玉无忧看不见他了,可脑子里还是刚刚那惊鸿一瞥。美酒佳肴,舞姬歌女,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因此,他没有及时察觉大殿内气氛的变化。
起因是吕介,不知为何,在这样欢乐的场合上他神情十分严肃,显得格格不入。这引起了皇帝的不满,他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刺拉拉地说:“吕相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难道是朕招待不周?”
大殿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五弦琴擦过一抹杂音,舞姬的脚步停滞了一瞬,僵硬地继续,众大臣齐齐看向吕介,神情异常紧张。玉无忧终于发现了大殿内的异常,他也忐忑不安地望过去。吕介神情肃然,对皇帝道:“臣只是可惜这大殿上少了一人。”
“少了谁?朕怎么看不出。”
“少了冯拾遗。”
玉无忧听到父亲猛地一抽气,身体向上一拔,似乎要跃起。一个舞姬绊倒了同伴,慌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求饶。
乐声停了,大殿内静可闻针。皇帝面色不善地看着瑟瑟发抖的舞姬,众人已经可以预见她们的下场。就在这时,国师开口道:“冯拾遗在家养病,吕相恐怕是忘了。”
吕介神色冷峻地望着国师,正要开口。玉于温见状,忙抢声道:“是啊,冯拾遗已经病了一月之久,想不到他病得这样厉害,竟然连给陛下祝寿都耽误了。”
他一开口,立刻有几人附和。
“是啊,冯拾遗现在一定正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