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魅,但在十一听来更像是一种心满意足的嘉奖。
江念归把目光只在那些地契银票上放了一瞬,随后便移开了视线:“不出意外的话
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如此破旧,该修葺了。”
“是。”十一恭敬地问,“主子现在是要去城里?”
“嗯。”
在他们说话的空档里,江念归穿好了衣服,只不过漆黑的长发还散落在身后,活似被人在背上泼了墨似的。
荒山以北是邻国漠北的地界,此处传闻多狼,再加上人烟稀少,因此也没有多少人来。只不过三十年前城里的首富江家花钱把这里买了下来,自此踏足这里的人就更少了。
荒芜的山间猝然出现一抹青色,身姿挺拔飘逸,面容秀逸如仙。
江念归看似独自下山,实则有十一藏在暗处。如今对方的身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在外人眼中荒山上只有他一人,毫不夸张地来讲,十一算是他的一张底牌。
玉凉城,因产玉且地处长月国最北端气候寒冷而得名。从荒山走路到此处约摸要半个时辰,路上每隔一段就能看见丢弃的无用玉料。
江念归拢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他身体孱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江宅养病很少外出,因此走在城中的时候倒是没多少人能够认出来他就是江家那个被新任家主赶到荒山的前少主。
昨天是冬至,城中的商铺停业一天,今天还依稀能够看到几家还没来得及开业的商铺。
他来只是买一些过冬需要的,随后在找几个梓人把荒山上破旧不堪的房屋给修葺一下。
天气太过寒冷,江念归身上的衣物又有些单薄,如今已经到了一步一咳的地步了,苍白如纸的脸色看上去让他如陶瓷般脆弱。
寻常过冬的衣物都交给府上的管事来准备,如今江念归只能亲自去成衣铺。只不过他之前的衣服一直在城中的珍衣阁订制的,因此这次下意识地便去了珍衣阁。
珍衣阁是玉凉城中规模最大、款式最多、工艺最好的成衣铺,城中不少有钱人家都在这里订制衣物。
江念归进去的时候,珍衣阁的客堂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熙熙攘攘的几乎称得上一句摩肩接踵。
他刚一进去就有人小跑过来接待他,笑意盈盈态度礼貌:“客官,您是要看成衣还是要订制?”
“先看成衣。”
如今的天越来越冷,江念归衣物单薄,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买一件冬衣御寒。
他脸色苍白,周身萦绕着一股久病缠身的病气,再加上他身上的单薄青衣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珍衣阁的伙计便觉得江念归是哪家的公子。
“您来得正巧,我们这儿刚上了一批冬衣,件件都是绣娘仔细做的。”伙计引着江念归往客堂的一边去。
江念归抬眸看着伙计给他指着的衣服,那是一件豆绿色的冬衣,虽然厚实,但看起来并不会穿上之后显得臃肿。
他抬手点了那件衣服:“就这件吧,包起来。”
“好嘞!”伙计见他出手没有丝毫的犹豫,于是趁热打铁地想要给他多推荐几件。
但当伙计快要把那件豆绿色的衣服取下来的时候,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真是抱歉,我也看中了这件。”
几乎是这道声音刚落地,原本面色平静的江念归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一双清冷的眼眸之中都划过了一抹怨恨。
但他很快就把一瞬间失控的表情给收敛了起来,再次恢复到了平常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客官,这件衣服是这位公子先看上的。”伙计有些为难地开口回答道。
江念归低垂着眼眸,他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就在伙计刚说完话之后,就有一道极其嚣张且不满地声音附和:“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我家公子可是江家嫡子!”
江家嫡子——江行寂无奈一笑:“蜉蝣,别这么为难人家。”
他说完之后立刻向伙计道歉:“你说得也是,毕竟是这位……堂弟?!”
江念归在心里冷笑一声,转过身之后不冷不淡地抬眸轻飘飘地看了江行寂一眼。对方开口要那件衣服就是因为认出来他了,但现在才装出一副刚看到他的吃惊模样。
真是令人作呕。
“没想到堂弟竟然亲自来买衣服。”江行寂轻声感叹道,嘴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天寒,堂弟怎么就穿这么单薄?”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来了担忧的表情:“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可别再染上风寒。至于衣服,让下人来就是了。”
江念归冷眼看着江行寂在这里惺惺作态,嘴角微勾:“是吗?原来堂兄这么关心我?”
只不过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回复他的不是江行寂,而是江行寂身边的那个名叫蜉蝣的小厮。
“公子,你忘了?他可不是当初的江家嫡子了。如今可是在荒山养病呢,周围没一个伺候的人。”
蜉蝣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暗地里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暗讽江念归今日不同往日,不再像之前那么众星捧月了。
“原来二位认识,那这就好办了。”一旁的伙计笑着,“这衣服……”
江行寂打断了伙计的话,一副温柔的样子说道:“还是给堂弟包起来吧,毕竟他如今一个人在荒山,那里天寒地冻,不像江家有地龙。”
“那还要多谢堂兄了。”江念归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
江行寂并不傻,他自然听出来了,但仍是一副为江念归担忧的样子:“你这是哪里的话?虽然你不再是嫡子,但好歹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