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十日换算成黄泉时间,便是八十年,竟比她们相识的时间还要长得多。
她总是告诉自己殊途同归,可如今细想,才发现阴阳所隔是天堑。
她尚且还好,可沈寄时呢,应当会比她难受的多吧。
对面突然坐下一人,桥妧枝心不在焉地抬头,却不想,对上了一张苍白又熟悉的脸。
她一怔,手边茶杯晃动,一时不察,温热的茶水洋洋洒洒打湿了袖口。
忘了去擦衣袖上的茶水,她目光片刻不移,打量着突然出现的鬼魅。
眼前郎君苍白而消瘦,身上带着一股翩翩公子的温润气质,见她看过来,礼貌轻笑。
很奇怪,当初沈寄时用这张脸时,她总怀疑他是不是她的沈小将军,可如今同样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却能肯定眼前人不是沈寄时。
没有出声,她慢悠悠收回目光,从纸袋中捧出一把栗子,放到真正的沈郎君面前。
“这位姑娘。”鬼郎君迟疑道:“你果然看得到我。”
沈郎君看了一眼她头顶上的绒花,抱拳道:“今日唐突了女郎,只是在下前几日在林间游荡,于城外土地庙碰到一个名叫窈娘的女子。”
桥妧枝剥栗子的手一顿,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大概猜到,窈娘应当是将这只鬼认成了沈寄时。
果然,沈郎君继续道:“她见到在下第一眼,似乎有些怕我,隔着很远与我说话,催着我来城内寻一个头戴鹅黄色绒花的女郎。”
他有些羞赧,尴尬道:“某并非长安人士,本家乃是千里外的平州,长安城内并无数人。只是那位姑娘催得着急,我便有些好奇,前来问问呢,不知女郎可认得在下?”
他已死一年之久,印象里,不曾见过这个面容姣好的女郎。
桥妧枝失笑,反问回去:“那郎君认得我吗?”
沈郎君摇头,“印象中不曾见过,某还未入长安便客死他乡,想来应当是不识得女郎的。”
桥妧枝为他续上一杯茶,歉意道:“沈郎君,是窈娘认错了人,你我并非故人。”
闻言沈郎君思绪一顿,不由得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说过自己的姓氏,可兴许是死的时间有些久,脑子不够用,他竟已经想不起来了。
“原来如此,竟是认错了人。”
摇了摇头,他犹豫片刻,还是道:“但是见了女郎,在下还想拜托女郎帮一个忙。”
怕她拒绝,沈郎君紧接着道:“沈某生前乃是平州商贾,虽无权势,但有家财万贯,女郎若是能将我尸骨送回家乡,必有重金酬谢。”
桥妧枝眸光微闪,将指尖茶水擦干,有些诧异,“郎君尸骨没有被送回平州吗?”
沈郎君摇头,“死得突然,尸骨还在城外山间,如今只有我知道在何处,身死许久,所剩唯一执念,也只有魂归故里。”
魂归故里啊……
桥妧枝下意识向东看去,千万里外,还有八万将士埋骨在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