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得单膝蹲下,按住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汨汨渗出。眼前蓦地发黑,心中焦急万分,他急的不是子弹正中红心会带来什么后果,急的是奚涓是否安然无恙。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靴子踩在枯枝败叶上“喀嚓”作响。
这踏步而来的声响不紧不慢,犹如死神不慌不忙,举镰而来。
她听到狗叫声远去,才松开紧咬的牙关。
腮帮子都僵了,手指被咬破皮,渗出血珠,极致的紧张害怕让她感觉不到一点痛。
刚才钟九红打开灯时,她就是这么紧咬手指,不让急促的呼吸败露行迹。
她事先就想好躲进这个简易式衣柜。实际上不论是水龙头上的床单,还是草丛里的凳子,都只是她刻意做的思维引导。
那床单根本就系不牢固,无法承受她的体重。而且就算她踩着凳子,也没法立刻爬上两米多高的围墙。
人的思维可以引导,就像玩游戏时,制作组会在初始阶段做一些引导供玩家了解游戏规则。
在紧急时刻,他们不会想到去试一试床单是否结实,她是否如特工般训练有素,一踩凳子就能翻出墙。
惯性思维让他们落进陷阱。
可钟九红并不是省油的灯,仍然很谨慎地查看了卧室。她庆幸自己选了拉链式衣柜躲藏,当时她解开绑头发的橡皮筋,栓住拉链头,坐进衣柜里,从里面拉起拉链。她赌的就是一般人的思维惯性,觉得拉链不能从里面拉上。
这确实消减了钟九红的疑虑。最重要的是有老天爷帮着她,一个电话彻底夺走钟九红的注意力。
而这个电话更让她担忧,她知道是檀祁打来的,也听到了他们要收拾檀祁。
不能再拖下去,必须赶紧找到檀祁,先离开这里,再报警抓人。
她迅速拉开衣柜拉链,一踏出衣柜才发现自己腿软得使不上力,踉跄着跌落在地。
她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腿终于有了知觉,赶紧爬起来往楼下跑,生怕狗闻着味道,带钟九红折返回来。
只要出了大门往右转,跑个几分钟就能到大路上,运气好就能遇见檀祁开车过来。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门,可好死不死,刚踏出门槛,便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影,吓得她心脏跳到嗓子眼,赶紧退了回去。
那人拿着气枪,她断定是老李回来了。
檀祁呢?难道已经遭遇不测?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心痛得几乎要窒息。
接着又安慰自己,不可能,他是气运之子,老天爷一直眷顾的对象。
她退回到院子里,并闪进猪圈,这里臭气熏天,可以掩盖味道。
几只猪依偎着睡觉,她不敢靠近食人猪,缩在墙壁角落,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臭味让她清醒几分,如果一味躲着,他们回来只能躲过一时,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看到猪槽里躺着一把猪草刀。拿到手里掂了掂,有些分量,弯月似的刀刃生了锈,但牵制人行动应该绰绰有余。
奚涓拿着猪草刀,走到院门口,扒在门缝边往外看。那人影贴着墙根走,动作有些僵硬迟缓。
手心已经汗湿,她在衣服上揩干净手汗,更用力地握住刀柄。
与此同时,另一边传来狗吠声,黑子不停叫嚣,且声音在朝这边逼近,他们回来了!
奚涓整个人都在颤抖,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就在这一瞬间,她选择跟老李拼一拼。黑子吃过人肉,她根本无法在嗜血的犬牙底下存活。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老李加快了步伐,她握起刀,专心聆听脚步声,在心里霍霍磨刀,一心要往他眼睛上招呼。
越来越近,步伐也越来越凌乱,来了,就在门外。
门被打开一条缝,她举起刀,等着脑袋一出现就下手。可是脑袋并没如期出现,不仅没出现,门竟然又关上了。
外面只余狗叫声。
她慢慢后退,心里已经拿不准主意。人最大的恐惧源于未知,绝望再次席卷而来。
可是就这样坐以待毙吗?不行,不能待下去,管它子丑寅卯,拼死也得跑。她上前拉门,发现门变得很沉重,似乎有人抵着门。即便如此,还是拉开一条缝,接着一个人影随着门被打开,顺势向她倒去。
她吓了一跳,赶紧退后,而那人影已经倒在地上。上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她立刻要上前踹两脚,定睛一看,是檀祁!
情绪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她又激动又害怕又担忧,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身紧紧抱住他。只听他“嘶”一声,眉头紧皱,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她连忙问:“怎么了?”
他紧闭双眼,呼吸急促紊乱,额上全是汗,有点神志不清的模样。
奚涓万分焦急,连喊了他几声。檀祁终于睁开眼,声音沙哑虚弱:“找到你了。”
她察觉出不对,撩开外套,借着月光看清他胸前被血染红一大片。
门外脚步声和犬吠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去扶他,想把他扶起来。
可他身体沉重,神智将昏未昏,仿佛强撑着一口气,只是为了让她放心走。
他轻轻推她一把,“你先走,我有枪。”他走不动了,伤势太重,能撑到这里都是奇迹。
她怎么可能丢下他自己走,他这模样一看就无法对付他们。
奚涓扯过他的胳膊扛在肩上,作势要把他拉起来,“再撑一撑,去那个小屋。”
他咬着牙说:“我叫你快走,去开车,修泉和警察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