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于清澈的墨色眼眸柔柔的泛亮,恕尘绪一时间没有言语。
且音不知晓他的灵核为何会如此,看着恕尘绪鬓边一缕雪色的发丝,一时间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倘若如今她还是姽婳仙尊,面对至友的痼疾便不至于束手无策,可她修为尽失。
良久,他道:“与你何干。”
“是,原本跟我是没什么关系的,”且音看着他,“但我仰慕仙尊,知晓仙尊对姽婳仙尊的种种维护,若是仙尊也不在了,那姽婳舍命保下的三千世界又当如何,仙尊可想过?”
恕尘绪静默着,他没有当即反驳,且音便知晓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有张海上方,若是仙尊愿意一试,我愿倾尽所学为仙尊诊治。”且音唇角微勾,自然的引出她的目的。
她总是给人一种难以正色的感觉,而她的目的也很明确,即便恕尘绪知晓留且音诊治便要给她渊云仙尊弟子的身份,可偏偏他对此生不出半分厌恶的情绪,恕尘绪望着她的一瞬,便想起一位故人。
故人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经常会恶劣逗弄旁人,甚至以此为趣。
他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眼前的小仙怎么能跟姽婳相提并论。
恕尘绪敛了神思,语调没有起伏的道:“想入灵云峰,你便要将方才所嘲笑的剑法,第一式风参透。”
她撰写的剑法一共四式,风花雪月。
让撰者演示第一式么,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年她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倒还不曾试验过,姽婳的灵根属火,而微风助长火势,这第一式剑法若是习得好了,对她恢复功法也有利。
且音持剑笑应:“仙尊且等着。”
恕尘绪漠然的看着她,随后忽觉一阵风正朝着眼前人聚拢,方才落下的叶片也将她作为风口席卷而去。
叶片欲将她包裹,却被她驱使着凝在那柄破烂剑身上,泛起了点点炽热的火光。
且音正揽剑运气,破烂不堪的丹田处突发异动,她眉头倏然一蹙,剑尖不受控制地指向了恕尘绪,此时一股难以承受的灼烧之感作为剑气,朝着他攻去。
九天神火,势不可挡。
恕尘绪瞳孔一缩,可炙热的剑气擦着他的脸侧而来,被那火气燎了鬓边的一缕雪色。
且音的剑气攻势凌厉,带着巨大的灵气波动,他一时没能提防,身形也跟着灵气的波动晃了晃,险些被带倒。
恰此时,腕上却猛地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一股拉力将他向前带得踉跄两步,骨节分明的素手钳在他的腕上,她分明不曾用力,却是那样不容置喙。
她掌心的温度滚烫而热烈,冷合香阵阵。
天地似乎在一瞬间停滞,风也跟着静止。
眼前那张明艳的面孔渐渐模糊,化成他日思夜想的一张面孔,恕尘绪眉头轻蹙,看着眼前持剑的人,许久不曾出言。
“唐突了仙尊,并非且音本意。”且音只当他又要发怒,当即先发制人道,“还请仙尊莫要同我一个炼气期的计较。”
恕尘绪的招式太过要命,方才她能避开两重杀招已是不易,这具低阶的身子可再消受不起。
恕尘绪面色如旧,他只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眸光,还有那双寒凉的手,擂台周边的屏障也随之渐渐消散,朦胧的水汽蒸腾殆尽。
且音稍侧眸,便瞧见古树旁的人影尽数不见,而聚在一角的试炼者无不惊恐的看着她。
“你,你究竟对仙尊做了什么……”俏孔雀艰难的挤出涩声。
因着屏障的缘故,外面的众人只见两人在交谈的假象,未曾瞧见屏风内的打斗与恕尘绪的杀意四起。
可是能将这位向来清高孤傲的渊云仙尊惹怒,便足以惊叹且音气人的本事。
众人惊疑未定——方才大家都瞧着,渊云仙尊同且音相谈,两人什么都不曾做,可竟从擂台上杀出一道锋利又灼热的剑气。
若非是她们跑得快,如今都要同这棵冒着烟的古树一般了。
幸而苍缈仙尊及时出手,利用万物生长之力,将这棵灵树挽救回来。
“渊云,看来你很满意这个小女娘,”苍缈将覆在古树上的手掌收回,笑言,“原本我也觉此女是个可塑之才,可既然渊云看中,我便只好成人之美了。”
十个擂台,作为其中的胜出者,且音自然在名额当中。
台下不少试炼者窃窃私语。
谁人都知晓,如今渊云仙尊身子越发不好了,更是千年不曾收徒,饶是当年仙家亲自携女拜到门下,他也不曾半分动容,他会为这样这个炼气期的女子破例吗。
“我此番本不打算收徒的。”在且音灼灼的目光下,恕尘绪缓声道。
且音抬眼看他。
仙界人人都有嫌疑,恕尘绪是她的最优选择,若是能拜在他的门下,寻当年加t害于她之人兴许会容易些,她需要这一层身份的掩护。
可若是恕尘绪不要她,她将来的计划当如何进行。
苍缈狭长的狐貍眼带笑,朝她看来:“既然渊云无意……”
恕尘绪摊掌,手心浮现出一块玉牌,他稍侧身,冷淡地将那枚玉牌摊到且音眼前:“戌时,来海棠水榭寻我,倘若半分本事都无,你便去苍缈仙尊门下。”
苍缈唇角的笑意一僵。
且音自然知晓他指的是什么,笑着接过道:“弟子知晓了。”
原以为此番拜师无门,谁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去弟子房,找到玉潭,就说是我的吩咐,”他像是疲惫至极,淡声道,“他会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