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小袁将军来找赫连煜,脸颊额头上都有蹭到的煤灰,似是扑火刚回,颇有几分灰头土脸的。
女将军一进门就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拎着茶壶对嘴灌了一大口,“累死老子了,那山上带人搜了个遍,人是全都扣下来了,但是不止一朵花没找着,账本也少了好多。”
“账本少了多少?”赫连煜问道。
“不知道,还在搜,这破地方隔个几里地就做个假账房,还有野蜂子,兄弟们换防了,第二批上去了,估摸着还得个小半天才能查完吧。”小袁将军摆手道,“反正我是把能带的都带下来了,咱大营的几个帐房先生在抓紧对账呢,说是乱七八糟的。”
说着说着,女将军挑眉问他:“我说,你是不是进虞陵的时候就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们动作能有这么快?这怕是早就金蝉脱壳了,这场火只是个障眼法吧?”
“要照你这么说,这走漏消息的内鬼,都已经爬进上京城里去了,官还不低。”赫连煜神情凝重,“陛下不可能将这事告诉其他人,连召见我的时候都是遣退了内侍,除了我本人,这消息对谁来说都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罢了。”
“这么大规模的庄子,如果能凭借一点风吹草动就轻易舍弃掉。”赫连煜看向对面的袁绍曦,“老二,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就不单单只是一个虞陵能够供的下的,背后得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组织了。”
秦乐窈一直待在内室里,赫连煜也没有刻意去避讳她,隔着军帐里简陋的木质屏风,以她的耳力,能轻易听见外间议事的谈话。
聊完了正事,外面许久未曾见面的两个‘好兄弟’又再闲谈说了会话,袁绍曦临走前扫眼瞧见了内室秦乐窈的衣角,冲里面打了个招呼道:“仙女儿,我走了,今日事忙没来得及安排,等明天,我给你送点北疆特有的奶糕过来,尝尝鲜。”
赫连煜斜眼睨着,怎么不知道狐朋狗友的那点小心思,不客气地直接赶人:“赶紧滚蛋,用得着你送。”
男人虚虚一脚将袁绍曦往外踹,后者铠甲坚硬,嬉皮笑脸又再跟秦乐窈摆了摆手,这才出门离开。
秦乐窈站在屏风边上,远远看着那英姿不凡的女将军小跑着走了,背影都能看出矫健,与她生平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男人关门后转过身来,秦乐窈顺嘴问道:“公子,这位小袁将军,是个女子?”
赫连煜嘴边上琢磨着‘女子’两个字,实在找不见半点女人的影子,但最终还是得承认道:“算吧。”
“她是北疆人,打小就混在男人堆里,跟我们一群糙老爷们一起长大的,相互称兄道弟。老二从前头发也没这么短,说是年初的时候跟人打架被薅住了头发,为了脱身顺手就给一刀划拉了,裁得跟被狗啃了似的,就干脆剪了再长。”
秦乐窈轻笑:“真是位不同寻常的女子。”
此时已然入夜,油灯的光线朦胧柔和,美人清隽的面容在灯下尤其动人,赫连煜就这么瞧着她难得露出的笑颜,越看越觉得,袁老二说得没错。
秦乐窈某些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状态,看起来真的不似尘世有。
他温和着眉眼,或许是刚刚新得的宝贝太招人稀罕,也或许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食髓知味,他不时就总想将人抱在怀里,光是摸着亲几下,都好。
秦乐窈整个人被提起来的时候稍有些吃惊,赫连煜掐着她的腋下把她举高起来抱住了腰,男人的脑袋埋在她柔软的腹间,深吸了一口气,很有满足感。
“公子,太高了。”秦乐窈扶着他的肩膀,有点无所适从。
“给我抱一会,不会摔着的,放心。”赫连煜胳膊勒着她的腰,身前的空隙被完全填满,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软榻间
千泉山中的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才被扑灭,浓烟往上滚窜着,在虞陵这等安静萧瑟的夜晚,几乎是烧红了半边天。
萧敬舟的画舫停泊在山脚下的湖边上,他是个相当敏锐的人,凝眸望着半山腰的猩红火光,还有急切赶上山去的列阵士兵,心里已然是有了些猜测。
虞陵这种小地方,在这个节骨眼上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必定跟赫连煜有关,跟罂华有关。
“公子,查出来了。”白玦从岸边踏上船来,给他汇报着道:“确实是虞陵大营出的军队,但奉的是小袁将军的手令,是一个从四品武官,叫做袁绍曦的女将军。”
萧敬舟很不喜欢这种打草惊蛇的做法,神情淡漠盯着山腰的火光,冷淡道:“闹得这般声势浩大。”
他费时费力跟廖三娘下了好几日的钩子布局,就这么一股脑的被赫连煜搅和了。
白玦猜测道:“想来是胸有成竹?”
“那就不会假借旁人之口传令了,他还是需要隐匿行踪。”萧敬舟叹了口气,“就这种沉不住气的性子,乐窈跟着他,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白玦应和:“是,秦姑娘在他那,当官的都有臭脾气,自然是没有在咱们这知根知底相熟的自在。”
一句话让萧敬舟沉寂了片刻,看着天边的火光,似问非问,“那她为什么不回来。”
白玦原本是嘴边上顺带出来的一句话,也没想到萧敬舟真的反问了这么一句,一时间答不上来,犹豫着猜测道:“这……秦姑娘大概是担心公子吧,担心她自己牵扯的事情和官场上的有关,毕竟干系重大。”
萧敬舟浅淡轻笑了一声,“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见外。”
这个时候,岸边某处小林子边上,一队正在上山的官兵发现了树林里暗藏的动静,厉喝着将人揪了出来:“什么人!胆敢偷偷摸摸埋伏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