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谁都说不出话来,赫连煜紧紧咬着牙,作为她的男人,他舍不得让他的好姑娘去走这样一条荆棘路,但作为大梁的大将军,赫连煜由心底里为她骄傲自豪。
“了不起的姑娘。”
秦乐窈心里的弦被拨动了一下,她眼眶有点湿润,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
“我们是夫妻,如果你做好了决定,那不管前面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秦乐窈闭着眼抵着他的胸膛,清晰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碎开消融,她第一次因为他的话而牵动了情绪,是高兴的。而她喜欢这种感觉。
“好。”
萧敬舟并没有离开营地,他在等着他们交谈的结果。
平心而论,赫连煜那般身份地位的人,能披荆斩棘将秦乐窈娶为正妻,萧敬舟能承认他对秦乐窈是有真感情的。
所以他们两个一样,都不会舍得让她这样去糟践自己。
这或许是这两个男人唯一一次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不多时,营帐的门打开,萧敬舟抬头望去,看见那两人牵着手,一起由远及近,往营地大门的方向走去。
萧敬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转,他看出了这代表的意思,与他预想的局面截然相反,他们的神情明显是已经达成了意见的统一,并无分歧。
“你们要去哪里?”萧敬舟冲上前去拦下二人。
他清楚的了解秦乐窈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绝无可能如此轻易改变主意,于是萧敬舟不可置信地看向赫连煜:“你同意她的?”
营地里的士兵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或是训练,或是干活,有条不紊的,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主将营帐前的争执。
赫连煜面色沉静且肃穆,难得心平气和的一次回答了萧敬舟的话:“是,我尊重她的选择。”
萧敬舟心里涌上失望,“我高估了你对她的感情,说什么冠冕堂皇的所谓尊重,你不过是在她和天下之间选择了后者。”
赫连煜罕见的并未动怒,湛蓝的眸子睨视向他,“是你没有我懂她。”
萧敬舟看了秦乐窈一眼,她却并未说话,只微微低着头,牵着赫连煜往前走。
他不愿轻易放弃,在后面叫住了他们:“赫连将军。”
“或许这件事对你来说感触不深,你没见过她那时候生无可恋的样子,但我见过,我来告诉你。那个时候的她敌视所有人,厌世,颓然,敏感,孤僻,整日地不说话……”萧敬舟喘着气,沉重道:“那是她最疼的疤,疼得曾经将她碎裂开过,又再勉强拼凑起来。你真的要让她再撕开给天下人看?”
赫连煜喉间动了一下,没能说出话来。
秦乐窈捏了捏他的手,然后转过身去给萧敬舟作了一礼。
“公子,我知道您是心疼我的。但有些事情,是即便再疼,我也想去完成。你不觉得这就像是冥冥中的天意吗,因果有轮回,恶人加诸在我身上的苦难,成了扳倒他最大的筹码。”
“我不怕疼,我要他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萧敬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夫妻同心的两个人,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就没有别的方式吗。”
“或许有吧。”秦乐窈淡淡笑着,“但这是最快的一招。”
“快才有机会赢,我想赢。”
有那么一瞬间,萧敬舟从秦乐窈的眼神里看见了些不一样的坚强,不是那种孤注一掷的倔强,是能感觉到身后有着坚实后盾的,从容的坚强。
她好像真的找到了能支撑她的那个人,而她也愿意被他支撑着。
说完这些话,秦乐窈再牵起赫连煜的手,两人就这么慢慢远去。
萧敬舟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曾经那个被他缝缝补补,拼拼凑凑着带出黑暗的倔强的小姑娘,现在好像在另一个人身边,真正重新长出了血肉。
他想,他该为她高兴。
从端州到上京城中间的路途遥远,赫连煜无法离开战地,他只能将她送上官道,在夕阳下依依不舍地用力抱着,一遍遍叮嘱强调:“不准耍什么花招,要是被我听见一个字的咱们夫妻的谣言,绝饶不了你,听见了吗。”
“那要是消息传开之后,百姓自己议论,我也管不住啊。”秦乐窈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状态松弛地打趣着。
“其他人我不管,反正你不能造谣。”赫连煜将她搂紧了些。
“知道了,好了,松开吧,路长着呢,别耽误时间了,嗯?”秦乐窈笑着拽了拽他的衣角。
“嗯。”赫连煜慢慢松了手,给她整理了一下披风和衣裳,“我已经派哨子先八百里加急递信回去了,我父王还在京城里,我让他接应你,给你铺路。”
秦乐窈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
“走了。”夕阳下她冲他笑了笑,赫连煜深深看着她,直至护卫和秦乐窈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秋风扫落叶的时节,时隔五个多月,秦乐窈终于是重新回到了上京城中。
威北王赫连岐出城来接她,马车缓缓驶进盘查森严的城门口,外面驻守的士兵从前是禁军队伍里的,也算是齐家的兵,对赫连岐颇为客气,例行检查一番便予以放行了。
秦乐窈从车帘往外看了眼,上京城和之前的繁华的景象大不相同,街上显得萧条,人也少。
“此前我已经两次进京劝谏,但都被墨阁老赶出来了,满朝文武都在各自谏言,各执一词,越听越乱。”赫连岐提起这位刚直不阿的两朝帝师也是相当头疼,“你的身份摆在这,他们对你会有忌惮有敌意,孩子,想好怎么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