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姐?”
谭五月怯生生地又唤了一声。
柳湘湘身子僵了一僵。
她关上了窗,一轮圆月也被掩上,遮在了雕花木窗后。
谭五月见她终于转过身子,眉目平淡,似有轻愁低萦,更有些担忧。可她到底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关心的话囫囵堵在嗓子眼,道不出咽不下,一片涩然。
柳湘湘默然看着谭五月,那正是最好的年纪,眉眼间透着单纯青涩,该值得最美好纯粹的。
“刚刚吓着你了吧?”柳湘湘温声道,“走吧,我饿了。”
谭五月看着柳湘湘伸出的手,脚尖踌躇了两下,就走过去,微红着脸将自己的手搭在她手里。
“今晚做了桂花粥。”
“嗯?”
“很香。”
柳湘湘噗嗤一声笑出来,拉着谭五月快步走起来。
谭五月跟得有些吃力,不得不小跑起来,夜晚的凉风微微吹拂裙摆,桂树飘香,月光从屋檐溅落。
柳湘湘不是个贪食的人,谭五月从她吃饭时慢悠悠的样子就瞧出来。
没几天就到中秋了,谭五月做贼似的从丫鬟那接了做甜点的材料,抱着包袱躲进厨房。把厨房的门关上,谭五月把所需的东西一样一样陈列在案板上。
那纸方子谭五月早已倒背如流,可那到底是纸上谈兵。
在阿婆眼里,要为良妻,自然要精通庖厨之事,也曾将谭五月拎进厨房教导。谭五月觉得这灶台虽然灰了些,但下厨还算一件趣事,几样不同的材料能搭配千百种味道出来。
只是阿婆每每看着她,要她循规蹈矩地按着步骤来,恨不能把几两水几铢糖都一一记住,久而久之谭五月就失了兴趣。
莲子、桂花、玫瑰,散着不同的香味,清雅或浓郁,各展风姿。
柳湘湘却又不是一种味道概括得了的。
谭五月旋即意识到自己想远了,即便四下无人,也觉得微微羞赧,像是怕人勘破心事似的把唇合得紧紧的,一心扑进手上的活计里。
把初具形状的糕点放进锅里闷着,已是月上柳梢。方方正正的糕点出锅,夜已经深了。
不多不少,刚好两笼。谭五月自己尝了一个,甜津津的,咬一口馅儿便溢出来,满口的花香。虽然味道有种说不出哪里的怪异,倒也不算差,谭五月没尝过上海的点心,连镇上那个上海面点师傅的手艺也没尝过,自然不知道模仿得有几分相像。
她抱着两笼屉子,穿过茫茫月色直奔柳湘湘的屋子。
原以为柳湘湘可能已经睡下,可到了屋外,暖黄的烛光透过窗纸照亮了谭五月。
门虽是关着,但轻轻一推就露了缝隙来。
谭五月扣门许久,也不听见回响,想起上一遭的际遇,不免怀疑柳湘湘又是听着唱片,就漏了细微的敲门声。
这类点心,凉了就失了口感,谭五月紧抱着木屉子,推开了门。
这事到底不合礼数,踏进屋子的一刻她有些恍神和紧张,哪里都不自然起来。
红烛摇曳,一种诱惑人心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似有水声淙淙,隐隐约约地流过耳畔。
屋子实有两间,一道门一扇帘子将其隔了开来。平日那个帘子总是卷起来,大抵柳湘湘喜欢开阔些的环境,此时倒是放下来了,靛蓝的帘子后幽幽的,光线也昏暗许多。
柳湘湘屋里有两个古色古香的架子,由一个个木格子组成,上面放了一些新奇的物什。谭五月现在是一个未经允许的闯入者,她纵然好奇,却连眼也不敢抬,怕见着什么唐突的隐秘的不该看的。
点心今晚总要给柳湘湘,她还没歇息已是大幸,谭五月深吸一口气,抑下犹豫不决,抬手撩起帘子。
烛火照亮花窗,水雾如浮云笼在屋内,柳湘湘正在倚在一人高的木桶内,白皙的手臂轻轻划动水流,半绾的青丝垂落肩膀。娉婷婀娜的身段,似是天生媚骨,才将妩媚和柔弱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面颊微醺,微微偏过头来,杏眸含了潋滟水光,长长的睫毛带着倦意。
谭五月愣在原地,被屋子里的香味闷得喘不过气,原本想好要说的话要做的事,都像抽丝剥茧般被一寸寸剥离殆尽。
她想起爹爹收藏的一副莲花图,盈盈水露滴湿茭白花瓣,一抹水粉点缀荷边,香艳与风雅,所谓风流不过此二者兼得。
柳湘湘含笑看着谭五月,此刻谭五月的表情大概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她随意地用簪子束起凌乱的发丝,盘起的乌黑长发松松垮垮地斜偎着。
谭五月仍旧保持着那个表情和姿势,慌乱在她瞪大的瞳孔中乱蹿,她却只知道呆呆看着,做不出一点反应。
柳湘湘缓缓倾身似要从水中浮起,引得水声轻哗,语调里含了一丝娇柔笑意:“你……要看我?”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进门”这个事情,五月也纠结过几次了,每次都有变化。
其实这个文起了想弃的念头,和预想的小短篇完全越走越远。但是看到有朋友喜欢,感谢厚爱,决定还是慢慢更新下去,请很久之后再来看。
然后,嫖客不寻欢,要出广播剧了,主役配角真的都是大咖,我这文真是何德何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2333,再次感谢厚爱!
欢喜
十二
烛火摇曳,谭五月攥着衣摆,背对帘子站着。她在心里默念着数,后头的轻微的水声偏偏飘进耳里,丝丝入扣,让她怎么也静不下来,脑袋里好似绷紧了一根弦,风轻轻一吹就断了。
布帘被撩了起来,柳湘湘款款走出来,瞧见一个木头桩子杵在面前,便走过去在她肩头轻轻地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