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鹤书站在院中连廊下,静静看着雨打梧桐,墨黑的披风轻轻落到他肩上。
“九千岁。”
景云收起伞,侧目注视着时鹤书:“平阳谢氏的罪臣已到京。”
掀起的羽睫又垂下,挺翘的鼻梁如山峦般带着并不明显的起伏,时鹤书轻轻颔首:“知道了。”
他缄默不语,景云也不开口,雨声夹杂着鸟鸣,再度成为了督主府的主旋律。
不知过了多久。
“信都传到了吗。”
清冷的声音响起,景云低低应了一声,时鹤书抬手理了理披风:“好。”
……
曾经的平阳谢氏进京,都是大张旗鼓,百官簇拥的。
除去先祖有从龙之功,平阳谢氏自己也人才辈出,先帝给了他们足够的厚待,
但如今,一切都没有了。
没有锣鼓,没有奉承,没有玉食锦衣。
什么都没有了。
十几日的舟车劳顿毁了他们曾经的从容与体面,肮脏的囚服套在身上,打结的发遮住他们的面容。他们不再是光鲜亮丽的世家豪族,而是罪臣谢氏。
但一朝从云端坠入泥潭,又有谁会甘心呢。
反正谢老爷不甘心。
哪怕进入大牢,哪怕嗓子嘶哑了,谢老爷依旧喊着自己要见太后,但太后拒绝了见他们。
“太后言,既已斩断亲缘,便不必再相见了。”
大牢内,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莲芳冷眼瞧着笑容僵在脸上的谢老爷:“告辞。”
派大宫女去见谢老爷,是太后给予他们最后的尊重。
太后确实没再见谢氏族人,甚至那份“成年男丁杀无赦,妇孺幼子尽数流放”的懿旨,还是她亲自写的。
时鹤书亲眼去看了行刑,在刑部官员宣读罪名后,滚滚人头于闹市落到地上。
鲜血染红了地砖,如同血河一般,顺着缝隙淌到了他的脚边。黛蓝的衣摆被景云提起,暗色的黑靴没有染上痕迹,时鹤书只静静注视着流淌的血河。
“走吧。”
压抑的尖叫不绝于耳,时鹤书却没什么反应。
他依旧平静:“入宫,去见太后。”
宫道旁的春樱已开到了落花时节,狭长的宫道上落满了粉色的花瓣,有不少还被碾做了花泥。
过分浓郁的花香令时鹤书低咳了两声,在景云紧张的视线下,他抬手以白帕掩鼻,快步走过了这条布满落花的宫道。
只是即便如此,花香还是挂在了时鹤书的衣摆袖角,更是有些花瓣落到了他的发间。
“九千岁。”
在轻声唤住时鹤书后,景云快步上前。大手划入冰冷的发间,他将那几片取下的粉樱不着痕迹地收入袖中。
“好了。”
苍白的手也抚过长发,时鹤书将鬓边垂落的发丝送到耳后,那张无瑕的面庞更完整的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