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擎来自寒间炼狱,说是他最为亲近之人也并无不妥。
百年前青鸟化形,如若按照正常而言,化形的青鸟用不了多久就能应劫飞升,可在这时天帝前往鬼界,扬言要毁去寒间炼狱,终止邪灵的横生。
于是最能说上话的木擎站出,与天帝交换,他以自己真身为祭镇压炼狱,后又以命献在炼狱中,中断邪灵产出,而天帝就此不再毁去炼狱,给众鬼一条生路。
天帝见状承诺下。
如今因邪灵不可控,谁也料不到木擎百年前的牺牲还能坚持多久,若是天河内的邪灵真的冲破封印,第一个殃及的是人间,第一个开启的便是这寒间炼狱。
只有彻彻底底的除去才会叫人安心。
“木擎,你冷静些。”云涵抬手,只是这次木擎避了过去,那手最终停在半空,不上不下,不进不退。
木擎整个眼眶中通红,他似是山林野兽,也似是牺牲了所有最终连自己最为信赖之人也要来此补上一刀的困兽。
更似是这天地间都在嘲笑着他的愚昧,嘲笑他放弃了所有最终什么都不能改变。
“你让我如何冷静?”木擎悲怆道:“寒间炼狱是个什么样的地,别人尚且不清楚,你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那是众鬼栖魂之地!是这人世间最后能容得下鬼魂魄的地,你如今来要毁了它,毁了水镜,你是想要人间死后的魂魄再无归处?”
云涵久久说不出话,他怎么可能会不清楚,人间死后的鬼魂会经此地,也会停留在此地,更是在此地长久栖息。
明面寒间炼狱是众鬼处极刑之地,生前犯错,死后受罚之地,可实际是众人死后途经炼狱,保存魂魄的地方。
水镜里是人鬼交接处,更是小鬼放置魂魄的地,若是连寒间炼狱都被毁了,存放进水镜内的小鬼尽数全得灰飞烟灭。
魂魄太多,多到数不过来,木擎死守着炼狱,更是不愿让谁由此机会靠近,如今却是来告知他,他最为看重,也是最为欣赏的人,此刻用那狗屁令牌想意图让他撤下来。
兴许这世间极少人会知晓木擎与云涵都是同为兽,可天帝既然找到了那上古残留的卷轴就自然是清楚,他要让云涵前来此地彻底瓦碎木擎。
没有什么比此更为致命。
“云涵,”木擎道不出是何种滋味,他从欣喜万分到怒火中烧,再从怒火中烧到平静。
云涵站在他身前,明明期间没有任何阻碍的事物,却是感觉隔了不可跨过的鸿沟。
“在你眼里,人间众生的命为命,这鬼界的鬼魂又是什么?他们活该为众生让路?活该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这世间就连神都放弃了他们,那些死后都信着,拜奉着天庭诸神的鬼真的一文不值?他们当真该随时做好为这世间,为这人间献出最后的魂魄?”
那是成千上万死后人们的魂魄啊,更是多的数不胜数,用人间的话而言,他们死了,可用鬼界的话而言,这就相当于他们的第二个归处,他们没血没肉,只有孤零零的魂魄,沦为世人口中的鬼。
“我从来不仰望神,也从来不渴望成神。”那日的木擎说:“你很小时便出炼狱寻找弥补水镜罪恶的法子,我不曾拦过你,只想着有一日若是你撞了墙知晓了疼就会回头。”
可这几十年过去,云涵不曾回头,甚至越走越坚定。
木擎悲凉道:“你为他们牺牲了所有,连你漫长神途的情欲都舍弃,无心的神,还当真是这天地间独有的。”
此话是讽刺。
不该是这样的,木擎脑中一遍遍的去想。
祁天闯进时便是见到那一向笑着和气的木擎竟会如此硬声,便觉得是对面与之交谈的神官不知好歹,当即就动起了手,只是他又哪能是云涵对手,还未过一招就直接败了下来。
着道
九霄大殿上的几位神君伤痕累累,各自身上血口不一,岑洛望着那道道血迹。
没了玉面阎罗,他们皆是在界下以真身收押邪灵,足足用了一月之久,才彻底将人间的邪灵关回天河,连各自殿中都未来得及回去收拾,就这么风尘仆仆赶来大殿。
整个大殿上几乎透着难以言明的压抑,戚殷旻环视周遭,疑惑道:“陵光去了何处?”
经此一问,其余二人这才注意到殿上少了谁。
岑洛恢复往日端和:“他去了鬼界,想必再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一听鬼界二字,他们各个失了神色。
白俊溪望向高座之上的天帝,连着步子都往前移动两分,纵使这样还是有着不可横跨的距离,他迫切问道:“陵光此番去鬼界是与寒间炼狱有关?”
“正是。”
岑洛的决定在前几次与他们商议不止一次,只可惜除了白俊溪,其余三位全对此做法抗拒,都说君臣,君主的决定,他们身为臣又怎么可能会改变些什么。
纵使万般不愿可也是无可奈何,白俊溪一手负于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殿一时没了声响,沉默许久,石耀冀终于打破这沉入地界古怪的气氛,他说:“陵光降世于寒间炼狱,更是同水镜不可言明有着情谊,如今让他亲自前去毁了那地,日后他又有何颜面去面对鬼界的亡魂。”
戚殷旻一开始就不赞同这事,可无论如何是天帝的决定,她改变不了什么,在这一刻,就连一向认死理的她也会为之不解。
为什么偏偏就得是云涵去?
白俊溪一言道出他们二位心中疑惑:“天庭众神并非是只有陵光,派他去鬼界是个什么意思?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