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霞道,“是的。”
……
李雪梅千恩万谢地离开,又着急忙慌地去见律师。
李成和因为曾为李舰的委托律师,所以没有接受李雪梅的委托,但李成和作为知情者,还是愿意为李雪梅提供咨询和帮助,案子几经辗转,最后快开庭了,才被法律援助机构指派,由同一律所的女刑辩律师承接,李成和为案件辩护方向提供指导性意见。
李成和道:“法律也会考虑一定的情景,因为人在一定的环境下会失去理智,他说他因在山上听到张文斌侮辱他瞧不起他而杀人,我们尚可努力往激情杀人方向辩护,但他说其后又因为不满李舰对他的欺侮,得知李舰无罪被警方释放,所以他起了杀心,这就难了。”
李雪梅颤抖,打断,“他会不会被判死刑?怎么能让他免于死刑?”
李成和说,“李奶奶一家几个月来每天对公检法死缠烂打,要求死刑,在社会上影响非常恶劣,闹得鸡犬不宁,如果不判死刑,她还要继续上访,进京访,要把全国媒体都闹一遍,如果不死刑,连杀了法官这样的话都讲出来了,被害者家属的决心可想而知,一定程度上也会因为压力影响最终的判决。”
李雪梅又气又怒,急火攻心,咳了起来,好半天才讲出话来,“他或许是蓄意谋杀李舰,可他绝对不是因为被欺侮,他那样的人,被欺侮大半辈子了,也从没做过坏事,如果不是因为……怎么可能杀人。反倒是李舰,他做了这么多年坏事,现在他反倒得理不饶人,应了那句话,好人没好报。”
李成和道,“不过张文斌的家人,反应倒是没有李奶奶激烈,没有任何态度,很奇怪。”
李成和想起张文斌找他咨询□□罪的共犯如何界定一事,问,“武芝华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雪梅不解,“知道什么?”
李成和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姜源在上山后,听到了武芝华和张文斌吵架,可能突然得知张文斌是性侵罪的共犯或者包庇罪犯,才杀了张文斌,姜源后来得知李舰无罪释放,一时激怒又杀了李舰。”
李雪梅震惊,颤抖,“你是说,张文斌也……也对我们家姜暮……”
“不是,是知情,是包庇,”李成和摇摇头,感到自己猜测得离谱了些,但却是他心里认为最合理的猜测。
李成和之前一直不明白,姜源为什么会承认与姜暮在小双山旅馆开房的人就是他,如今全明白了,因为他那时候已经知道了自己女儿的经历。
为了掩盖这件事,他不惜为李舰打掩护。
于是道,“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说出事实,让姜暮承认张文斌被杀当晚她正被李舰侵犯,届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李雪梅犹豫,“可是……”
李成和道,“她被李舰性侵,这就是真相,您也有义务这样做。”
李雪梅掩面。
李成和道:“如果你肯把这件事在报纸媒体上刊登出去,让大家看到李舰和张文斌的罪行,让大家知道作为一位父亲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孩子经历这样的遭遇长达十年,如果得到广大社会群众的同情,这对于判决是有利的,因为民众是基于情感而不是法律评判是非,而在过去,‘民意’与‘司法机构’的对垒中,‘民意’胜出的几率更高,或许最后,最高法院顶住压力能留他一命……留着这一条命,你的孩子就有父亲,她长大了,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李雪梅耳膜里拉出一声冗长的嗡鸣,贯穿大脑,她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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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给些关心,多给些爱,要时刻照顾她的情绪,不要再向她提及自己被□□的事……”
“如果得到广大社会群众的同情,尤其是公检法的同情,这对于判决是有利的,最高法院顶住压力或许能留他一命……”
李雪梅站在十字路口,一动不动,她站了一夜,直到晕倒。
回去后,李雪梅给姜暮跪下,但是她却说不出话,姜暮懵懂地紧紧抱着李雪梅,以为她只是担心丈夫,她抱着她颤抖的肩膀,安慰她,“爸爸会没事的,爸爸会没事的。”
她看着那么单薄又脆弱的姜暮,她摇着头,仍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
一周后,李雪梅收到姜暮舅舅寄过来的邮包,在他们的母亲去世后,老太太住的房间一直没有时间收拾,如今空下来,整理了遗物,便把重要的邮了来,里面是几件银首饰,几张黑白照片,还有一个老太太保存了十多年的姜暮小时候常玩儿的拨浪鼓,除此之外,还有数十封姜暮曾经写给姥姥的信件,李雪梅本没有精力看信,可是这一夜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一一拆开看,其中一封里面详细描述了她五岁开始的痛苦经历,以程慧芳的口吻。
李雪梅崩溃地在电话里跟舅舅喊,“我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多听听她讲话,我为什么不能多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拒绝她的发育和她的长大?我为什么要责备她?我……我……我为什么觉得那件事那么丢人?”
然而舅舅在电话那头也是无言以对。
不久后律师打电话来催促,“法院要求提交最后的证据,姜暮的事你是怎样决定的?”
李雪梅看着姜暮的那封信,嚎啕大哭起来。
案发半年后庭审
案发半年后。
法院门口。
一辆押送车停下,身着印有小双山县看守所字样黄马甲的姜源被带下,一路往法院的台阶上押送,姜暮和李雪梅站在他身后,李雪梅眼含泪光,几番强忍,终究是忍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