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停住了动作,僵在原地。从这个视角俯视她,泪水从她脸颊一直淌,滑落尖尖的下巴,湿了衣襟,她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散。
心口钝痛,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上气来。
“乐乐,你别激动,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他缓缓坐了回去。知道她现在身子特殊,怕给她急出什么问题来,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可见她这样,他实在心疼,有小刀在拉他的心脏,一片一片,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眼尾洇都红了,他强忍着心中的悲怆,退让道:“你不想看到我,那我现在走,我叫风荷进……”
“滚!”范灵乐捂住耳朵,崩溃嘶吼:“你叫她滚!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自己这么相信她,把她当成东宫里唯一的朋友,还替她在太子面前求情,让她躲过一劫。可结果,她转头就把自己出卖了。
自己在这座偌大的皇城里,是真正的漂泊无依。
李煊望着她瑟缩的身影,呆愣了许久。终于,他站起身,身子晃了一晃,勉强扶住圈椅,方才让自己站稳。
他推门出去,吩咐了青芜进来,自己魂不守舍地在廊檐下站了好半晌,这才想起去请御医来给范灵乐号脉。
范灵乐哭累了,在青芜的侍奉下,人又趴回了床上。
她合着眼,神色疲倦,无悲无喜。
她好想就这么沉沉睡去,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又躺回了从小睡到大的那张榆木床上,而爹爹就站在后院里,高声唤她起来吃饭。
御医提着药箱子过来,给范灵乐号过脉,确认了是喜脉,开了个安胎的方子,又收拾收拾,去给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的太子道贺。
李煊听后,竟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乐乐铁了心要走,而他现在却如无头苍蝇般,束手无策。
他找不出症结在哪儿,可也断然不会放她走的。
范灵乐就这么关在屋子里养身子,青芜每日过来尽心侍奉她,但她也不怎么说笑了,对青芜的警惕全写在脸上。
现在团绕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不敢相信。
李煊每日过来,陪她用膳,就这么看她吃饭,也不敢靠近。
范灵乐走到书桌旁,从里面抽出一张写好的和离书,递到他手上,又开始端起碗自顾自往嘴里送着饭。
李煊看也没看,就这么把和离书对折撕几下,自若地道:“母后叫了个戏班子,在水云轩搭台听曲儿,你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范灵乐没回他话,又端起汤碗,举起瓷勺往嘴里送汤。
她喝得安静乖巧,一点也不似以往的叽叽喳喳,小嘴一口一口地抿着,喝得认真极了。李煊看她这模样,竟瞧出点岁月静好地错觉来,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正喝着专注,一缕鬓发不小心自额间滑落,沾在唇角,惹上几点汤汁。
李煊手伸过去,长指轻轻一拨,试图替她将那缕恼人的发丝拿开。